坊一直无法理解白龙为何还要在汤屋内呆下去,如同他曾经无法理解白龙与他母亲之间的关系一般。

白龙是位河神,多少也算是八百万神明中的一位,然而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说要学习魔法,便跟随在了他母亲的身旁。平心而论,坊承认他母亲对他慈爱宠溺,却也不能否认作为汤婆婆时,所展现出来的的性格残忍与吝啬。

汤婆婆在白龙体内安置了蛊虫,取走了名字,操纵着这条龙为他卖命,交换的代价便是魔法的学习,然而所有精心布置的手段都在百年前被打破,拿回自己名字的白龙应当是可以远走他乡,然而却选择留在了汤屋内。

数百年对于妖怪和神明来说并不漫长,但也足够让汤婆婆愈发衰老,让他步入少年时期,正是这上下不接的时候,汤婆婆只能选择先将汤屋的一半事务交付给了白龙,教授他更为高深的魔法,同时又要忌惮着他,坊在幼年时期看到的最多的景象,便是表情愤怒而又压抑的他的母亲,和朝他母亲恭恭敬敬弯下腰去,却神情冷漠的白龙。

汤婆婆总以为会有什么能够牵制住这条龙,她在对方身旁安排年纪幼小而美丽的少女,给他招揽财大气粗而又空虚寂寞的女客人,但最后也只能咬牙切齿,违心地承认这确实是她教出来的弟子,仿佛从各种污秽与黑暗中走过,却依旧是片点不沾。

财与权与色,坊自然知晓这是他母亲念叨多次的想要从白龙身上寻找到突破点的三种手段,白龙从未展现过对金银珠宝与豪华衣裳的喜爱,他便是不笑,都有痴心的女客大把大把地将金子奉上,而权,近年来到还好,前几十年甚至百年中,底下服务员只知白先生,却不知他坊,最后的色。

坊与这里所有年级相仿的少年少女们不同。

一层、二层与三层的年幼服务员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短打和服,夜复一夜的干活,手指上磨起厚茧,脚底鼓起水泡,为了客人的施舍和工资生活,而坊却是第五层的天养出来的,尽其所能的娇生惯养,他终日踩在厚实绵软的地毯上,赤着雪白的脚,他的饮食是单独做出来,百碗中选择一份而食,手工精细的和服包裹着他根本未有尝到过辛酸劳苦的身躯。纵使他近年来独立掌管了汤屋,也要学习如何谦和而又恭敬地微笑,学习亲手服侍那些位高的神明,而这些生活习惯却从未有改变,滋养出他一身娇贵精致的皮肉来。

坊朝着白龙走近了两步。

他的办公室内暖和的很,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少了那么几件衣服,发丝中的水珠顺着少年瘦削的脊背滑落了下来,流入到了更为贴近身体炽热温度的深处,他抬头望着白龙,嘴角含着有些奇怪的笑意,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少年的身材又是颀长又是柔软,从背后望去雌雄莫辩,腿长而笔直,腰肢又细,肌肤白的晃眼。

如果说起色的话。

“难不成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

坊故意带着那有些恶心人的调戏语气,几乎快要贴到白龙的身上去,他扬起了下巴,姿势很适合邀吻,黑色的发丝有些垂在了肩膀上。他是诚心打算恶心一把对方,在还没有恶心到自己的前提下,毕竟白龙在他记忆中一直是这样冷漠着脸,而那些下两层不入流的窃窃私语中,那些中年女客,仿佛在被服侍时,都希望看到这样的冷淡表情。

然而坊注定要受到失败了。

他还躺在他母亲怀中嚎啕大哭时,对方已经以与他现在相差无几的年龄,事无巨细地管辖着三层汤池的所有事务,调戏他的女客,想要沾些便宜的男客,无赖的客人,讨价还价的客人,任谁都要比眼前这个故意靠近的少年要来的有压迫力的多。

坊看着对方毫无动作,仿佛伫立在原地要化成一块钢板,他有些无趣地想将扬起的脸收回来,转到下面再去看一看情况,却被对方按住了脸。

年轻男人的声音脱胎于少年的尖锐青涩,带了成熟稳重和波澜不惊,却又不显得老态,坊有些震惊,他忘了自己原本目的,正想要挣扎时,只听到对方说了那么一句。

“有些道理。”

白龙的唇齿带着难以排解的凉意,或许是因为他是龙,掌控着一方水域的缘故,坊有些麻木地随他亲吻完毕,脑中大概炸裂了一片又一片的烟花,浑身血液冲向上方,甚至连手脚都有些僵硬的麻痹。

亲吻不算热烈,稍纵而逝,白龙从沙发上拿起毛毯,仿佛极为体贴的长辈般,披在了坊的身上,又将他湿透的短发拨了开来,中间手指暧昧地摩挲过了嘴唇,快的如同失手。

坊是在对方的身影消失了许久之后,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毯上,忽然才反映了过来,一把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毛毯,想要大骂出声,又顾忌到了隔壁房间中还在睡眠中的母亲,他双手握成了拳,青色的血管在他手背上显露无疑。

“……妈的还真对小爷有意思。”

“怎么办……难不成小爷真要让他睡一觉?”

坊焦急地咬住了自己的指甲,啃的有些坑坑洼洼。

……如果他真的能制衡住对方的话。

魔法所的一干学生们谁都不愿意从汤池中爬起来。

学校的条件固然不错,但怎能比得上这里硕大的汤池,成分不同的药汤,温柔的服务员,和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菜肴。

热气消磨了他们的意志,食物瓦解了他们的陌生,最后都化成了软绵绵的一摊,倒在汤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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