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完颜缃被堵在紫宸殿的门口,背倚着墙壁,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匆匆赶来的人只见她手里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走近才发现是一把尺许长的、锋利的小刀。

“阿雉!拿刀做什么?放下!”萧邑澄喝道,皇帝的威严用了十分,接下来就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完颜绰躲在他的背后,轻轻地为他顺背,同时目光四下一张,看见满面泪痕的妹妹,看见一脸冷笑的姑母,情势即刻了然于胸,愈发低下头,几乎要隐匿在众人中了。

“呵呵,陛下总算肯露面了!”完颜缃带着泪笑道,“陛下放心,这把刀,除了我自己,谁都杀不了。不过你肯来,我的话总算有人肯听。”

“把刀放下!”皇帝又道,连连跺着脚,已经气得几乎要上去跺她了。

完颜缃头一扬:“我偏不!陛下你只听太后的,却不听我说的话,就是偏听偏信!你知道我那日在太后宫里听到了什么?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下死手?”

太后的脸像一块寒铁似的,昂然对着天空,青色的眼袋被稀薄的日光照着,薄唇抿得紧紧,好一会儿笑道:“别叫她说了,她像条疯狗,逮着谁咬谁。”

“你才像疯狗——”

太后凌厉的目光飘过去,完颜缃竟被震得一慑,张着嘴把后面的话全部吞下去了。太后轻蔑道:“你放心,我说完,哪里不确,你再说。当着皇帝的面,说清楚了也好,省得——”她的目光扫视着,直到看见皇帝身后低头站着的完颜绰,才冷笑一声,眸子直视着自己的儿子,说道:“阿淳刚回来那几天,我心里急,怕你要处置他失掉并州的罪过,确实私下里把他叫到自己身边,想帮他出出主意。”

她骄气的小儿子抱怨:自从他渤海郡过来,到处有人掣肘,到处有人使坏,小鞋一路穿到上京,手下人都不能忍了。好容易得了差使,又是并州的烂摊子,怎么打都是输。他最后跟母亲撒娇,希望还回渤海郡,他自己的地方,他好尽情地作威作福。

太后自然要劝解:“阿淳,你只知道想你自己,可曾想过你的母亲,被软禁在这里,连自主的机会都没有?你陪着我在上京,至少我想着还有你,心里能够好过些。至于那些掣肘你的人——”完颜太后一如既往地脸上出现狞厉之色:“你自家不掌权,到哪里都要受气的!”

她谆谆地教小儿子弄权之道——但凡有两个人势力相近,便才好从中渔利。她是位母亲,倒也不想儿子们你死我活,只要权力还在她的手上,自然也有平衡之道。

只是接下来,狂妄的贵妃硬要闯进来,进来之后硬要问他们母子在聊什么,最后竟然看到了太后给儿子掖在蹀躞带上的玉佩,大惊小怪叫道:“咦,这不是当年姑母用来调集宫外斡鲁朵的玉佩吗?陛下不是说,这支斡鲁朵已经全由他掌握了吗?怎么会到了渤海王的手里?莫非……”

咄咄逼人,势不能忍。完颜珮想着自己最近身的侍女,曾哭着说她的侄女儿被这位跋扈的贵妃为小事割了舌头,又说贵妃悍妒,宫里其他女子概莫能孕。那日情景,她果然是无法无天,触手都伸到了紫宸殿!再不给她点教训,只怕不知又要在皇帝面前倒腾什么瞎话去了!

念着自己的弟弟完颜速,她没有痛下杀手。只不过,侄女儿肚子里的那个凭恃,再不能让她拿出来作威作福了。

事情过去,完颜珮后来才渐渐咂摸出不对劲来。此刻,她目视皇帝,微微笑道:“可惜我年纪大了,居然这两天才想明白了。澄儿,你叫人哄得好苦!”

完颜缃怒发冲冠:“太后居然此刻还在颠倒是非?我若哄了陛下,叫我天打五雷轰!”

完颜珮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嫌恶地一撇嘴:蠢成这样,怪道给人当枪使。她说:“不用天打五雷轰,上苍知道你不配做娘,已经收了你的孩子——这是你的报应。清儿的遗孤,我也是疼的,但是有你这样厚颜无耻、薄情寡义的娘亲,他也是命苦。你何不告诉皇帝,你又是如何算计着进宫勾搭他的?”

她对侄女失望、对儿子也失望。今日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太后自知没有兵权和政权,就没有反戈一击、反败为胜的能力,但是她不好过,所有人也都不要好过!所以她毫不怜惜地彻底撕开了脸,一桩桩、一件件,把他们偷情的往事当众说出来。连皇帝都面红耳赤,连连跺脚叫太后住嘴。

完颜珮说得惬意,哪里停得下来!她说:“澄儿,你就是这个心软的病,见到美色就忘了一切,听阿娘的话,要改!你弟弟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个实诚的人。你看你身边,到处是别有用心的人,除了亲生的弟弟,你又能信谁?”她的目光突地锁住了完颜绰,说出来的话让所有人都被雷击一样。

“譬如,你看看你身后的好皇后,为了先帝的宠信,不惜以自己的身子做美人计,勾搭那个汉人俘虏王药。若说当时勾搭成奸也算是为国献身,可怎么现在,你们不停地找机会提拔那个王药呢?”

她目光带着对完颜绰恶意满满的挑衅,但在皇帝看来是一个母亲的诚挚:“儿啊,你不查查这事?这么大顶绿头巾,你忍得了?”

皇帝狠狠一口气倒呛进咽喉,顿时咳声大作,几乎站不直身子。完颜绰本来谋算着一切,不意太后今日撕掉儿子的面子,来攻讦她们姐妹两个,这变故也委实惊心动魄。她见萧邑澄勾着身子,咳得气息短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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