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节葬礼的那天,岳铭来了。

季小节说过,会见岳铭的,只是还不是时候。姚酥仔细想了想,她口里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一天吧。

追悼会没有,葬礼人很少,就连季小节的奶奶都在三年前过世了。仅剩的父母一个没联系上,一个远在他乡赶不回来。所以,唯有沈城等人一手操办。

那一天,雪停了,墓地里碑林一片,全部雷同。这一切,好像在告诉活着的人,无论你生前经历了什么,最后只能留下这么一块墓碑。

岳铭穿着一件黑色外套,从下往上,慢慢走过来。姚酥看见,他的身影在这一片碑林之中,十分落寞。

季小节是有遗书的,而这遗书,更像是忏悔。

厄运来临的时候,季小节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的脸庞,她害怕极了。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没有心情顾及她人。

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想逃避一切。

没有为谁好,没有所谓的善良,季小节只想逃避而已。

设计离开岳铭,并不是担心会拖累岳铭,而是害怕,对自己的害怕,季小节当时只想逃避,逃避整个世界。她甚至来不急思考这样做会对沈城带来什么影响,会让岳铭有多痛苦,她只是自私而已。

自私的离开,自私放弃一切,甚至残忍的让沈城和岳铭反目成仇。

“我没有想过你们,真的没有想过,我被自己的害怕缠绕着。”

这是季小节遗书里的原话。

在纽约的六年,她每一天都活的艰辛。甚至得了抑郁症,走不出病魔的手掌心。直到某一天,她忽然看见了关于沈城的绯闻。

在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片土地,那里的人们,似乎正在缓慢的前行。

季小节开始怀念了。

回国之后,季小节才发现自己当初的央求给沈城带来了怎样的麻烦,绯闻、误解,无法解释。在与姚酥相处的这段时间,季小节曾有好几次想主动开口,可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李奶奶就是季小节?你说可笑不可笑?

最后,季小节说:让我再逃避一次,最后一次。这也算是一种救赎,救赎了我自己。而这个故事,终于不再是秘密了。

******

岳铭一步步的走过来,终于看到墓碑上季小节的笑脸。这张照片,是六年前季小节还是花季少女时的照片,既漂亮,又清纯。

“这就是季小节了。”文霏看着墓碑,开口:“其实你是最幸运的,没有看见她最后的模样。那样苍老的容颜,你一定会震惊。而你眼里流露出来的震惊,会让小节挖心般的痛。”

是的,岳铭的一举一动,比别人更能摧毁季小节。

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岳铭才开口:“不,我见过她。”

曾经的每个中午,季小节都会在餐厅的某个角落,安静的看着岳铭。后来岳铭问她:“我们是不是见过?”

季小节说:“没有。”

你看,就连岳铭都认不出来了。

谁会想到,青春洋溢的少女,已然有了一副垂垂老矣的外壳?

季小节自杀之前,给岳铭发了封邮件,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所有她以为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道歉方式,才是对自己最后的救赎。

季小节终于解脱了。

******

日子还是继续过。

一个人的消失,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姚酥和沈城日子过得很平静,在家里宅宅,出去晃晃,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多月。直到某一天,姚酥老妈来电话,说是她老爸骑着摩托车摔了一跤,骨折。

姚酥吓了一跳,立马飞奔到车库,要往家里赶。沈城将车启动以后,问她:“地名?我好设置导航。”

姚酥把家里地址说了出来,是一个江南小镇。

一路往南,姚酥心里很着急,恨不得让沈城把车当飞机开。沈城知道她担忧,但能做的也只有安慰:“没事的,你妈说了,一个小骨折而已,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说得轻松,我爸那么大的年纪了,骨折就相当于……”姚酥顿了一下,忽然发现了个问题:“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也在这!”

沈城奸计得逞:“跟你回家啊……”

“不要!”姚酥叫起来:“还不是时候!”

“那你要什么时候带我去?”沈城又说:“是不是等怀了再去?”

姚酥:“……”

前一段时间,沈城要带姚酥回家,可她心里紧张,总是找理由推脱了。后来沈城又说,那我去你家吧!可姚酥又觉得,他们发展的好像太快了,再等等好了。

结果,今天中计了。

算了,迟早的事。

车子一直开,开出上海市区,经过一片墓园。姚酥趴着窗子往外看,远远的看见一片碑林。她忽然想到,季小节也在这儿。心里戚戚焉,姚酥叹了一口气:“沈城,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小节再回去吧。”

“嗯?”沈城问:“不怕耽搁时间?”

“不怕。”姚酥说:“一时三刻的,也耽搁不了什么。”

也好,沈城往左打了个方向。朝墓园开去。

距离季小节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了,上海的天气已经冷到了极致。虽然天空不飘雪,可前几天下的雪并没有融化。姚酥踩在上面,忽然感觉又回到了季小节去世的那天。

当时,她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所有的痛苦都自动离开了。

有人说,接受过高等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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