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最后一次站在冥界大门上的时候,很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即便是他当时有多么的伤心难过,面上却都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

甚至他还有心情笑着看城门上正在缓慢抽枝的一些壁花,欣赏着冥界独有的无边景象。

永远拥挤着的奈何桥上依然是一眼望不到边际,双目空无落点,神情呆滞,面目或喜或悲的鬼魂,有很多都保持着死前最后的一张面容。

他们来来往往的经过桥上布粥的小摊,由一个个手持长勺的小仙引领着喝下去孟婆汤,再经由一个长长的不见光影的回廊,留下他们还有着记忆最终或喜或悲的眼泪,被那一幢幢隐藏在影壁之中的灵吸收之后,转成忘川水,复又归于奈何桥下。

回廊的尽头有一个个或悲或喜,如同带着泥人面具的鬼差押送到判官面前,由功德笔断定此人前世来生,最后再走到转生台前。

奈何之下的三千忘川弱水由魂一生最后一滴眼泪,经历数不清的年月滴滴凝聚而成,每日震慑着压在奈何桥下的无上天的三千妖魔和数不清的厉鬼冤魂,不给他们一丝一毫破除而出的机会。

他们日日嘶吼哀嚎,总是希望着能抓到桥上一个功德足够的人脚踝从而带着他们脱离苦海,得有一丝生机,可从始至终,谁都没有成功过。

谢必安眸色无波,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看着浩瀚无垠,一眼看不到天边破晓黎明的冥府。

“长安,你在看什么?”谢必安身边出现了一个如最深的墨色般的身影,慢慢的显现在了白衣的无常神君身边,下意识的敛去了一副冷厉的面容,双手背负在身后,生怕那洗不干净的血气会让眼前的人不适。

谢必安回头轻轻一笑,软软的靠在了黑衣无常神君的身上,懒懒的抬起手臂,遥遥指着城门下不远处的奈何桥。

“冥府之中很难有什么热闹,闲暇之时,也就是跑来这里看看孟婆娘娘骂一骂那些不安分的妖魔了。”

范无救随即就眯着眼睛向下看了一眼。

长长雾蒙蒙一样的队伍之中有一个浑身充斥着蓝色光芒的魂魄正在其中突兀的走着,神色茫然而焦躁,并没有跟着长长的队伍一起走,随意走动却又找不到来路与归途。

从他身上传出的郁气让他周围的魂渐渐发出了低低的哭声,没一会儿,整条长长的队伍都发出了沉长又直直钻入脑海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范无救手中的百骨哀也开始轻轻的颤动,像是被下面的哭声影响了一样,发出了一阵阵的长鸣。

范无救一皱眉,收起百骨哀就要向下飞去,胳膊上却突然被一只手轻轻的拉住,力道轻的就像是随意搭上的重量,却让他停在了当场。

“长安?”范无救疑惑回头,一只脚尖已经踏上了城门的突起,却见谢必安一身洁白的袍子在这因为鬼气弥漫而显得有些阴森的地府发出了一阵柔和的光泽。

他的脸非常的白,就像是最上好的羊脂玉一样,从他第一次见到他起,他就纤尘不染的好像是落入了凡间的神祇一样。

谢必安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温和的看着范无救的双眼,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范无救下意识的顺着谢必安的眸子回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傍晚。

那一次甚至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回忆——就包括是在遇到谢必安从前那么多的日子里面。可一切的经历,好像只要有了他在身边,就好像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身脏污、衣不蔽体,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就连指缝都在渗着血,被人打的奄奄一息的乞儿躺在一个阴暗的只有墙角不停爬动的虫子在的小巷之中,双目空洞的看着那仿佛是触手可达,之于他却又遥不可及的深色的天空。

他慢慢的伸出了瘦弱的手臂,可他浑身都疼得不得了,究竟有没有抬起手臂他并不知道,只是在他觉得他的手像是要落在路边泥泞的雪地上的一霎那间,被一只像是发着荧光的手抓住了。

随后就是一张用他仅有的词语根本无法描绘的美丽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心里却是笑着的——他想,这个人可真好看呀。

就像是从前所有磨难都像是在他死前遇到这么一个人的历险一样,如果这是真的,他甚至觉得他还可以再经受无数次。

哪怕当时有多么痛苦煎熬,就在遇上谢必安的那一瞬间,好像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范无救的回忆被谢必安在眼前晃着的双手打断,回神的时候就见谢必安显得有些忧虑却又疑惑的面容。

他小心的扫了谢必安一眼,低着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他长大了,谢必安却没有变,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手比谢必安的手还要大上一圈,个子也要高出半个头,他又多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我在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干净漂亮的人。”

谢必安扑哧一声,好笑的敲了一下范无救的脑袋,“肤浅。”

“你是最漂亮的。”范无救乐滋滋的把脑袋凑到了谢必安面前,腆着脸道:“我想着,有朝一日我可以娶亲,一定要找到你这样的。”

他的头都没有敢抬起来,胸口一阵阵跃动着的心跳仿佛是要传到耳边,就在他几乎要放下手的时候,却听到耳边一声轻笑,也不知是不是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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