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芸听见贾母这话,扇子一挥,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难怪人说舌头能杀人哩,今儿倒真真见着了,我是疯子呢,那娶疯子进门的人又是什么泼皮破落户老婆,结婚呗。青天白日照着,天地鬼神看着,偏就有这等没廉耻不知羞的,倚老卖老的说混账话呢?也是我这样性子软和的摊上了,要是那等子性子刚强的进了府,管叫这老杂种下的一家子都没好结果!”

贾母本就强压着气,再听邢芸这指桑骂槐的一番话,瞬时发作起来,朝着贾赦就狠啐了一口,骂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的脓包。你不想想,我这是为的谁,为的是你的体面,为的是你死了的爹,在地下不被人戳脊梁骨,为的是你们弟兄两个,出门不被人指点着笑话。我还能活几口气,要什么体面,你拿着放籍的良民,打成这样,还要送到公堂上去,你当世上没个明事出头的人么?这疯妇翻来覆去,哪一句是正经为你,为咱们府里想着的,你就不明白,非得吃了亏才知道好歹!”

贾赦听得贾母这话,一时含愧不已,只是顾忌着邢芸,也不好说话,眼珠子盯着地上,眼角余光却窥着邢芸的脸色。

邢芸见此情景,如何不知贾赦的心思,当下轻哼一声,笑道:“哎呦喂,我不是正经为府里想着,倒是那些儿把奴才护在头里的,是正正经经的为人想呢。你说是放籍的良民,我若不是个女儿身,这会儿就上公堂去问问,哪家儿的良民是贼的?这世上,养汉的媳妇不少见,养贼的婆婆倒难寻呢,今儿也叫我遇着了。再说什么明事出头的人,谁家拿住了贼,不是往死里打的,打死了也活该的东西,有谁多管闲事来出头?就是有那些没眼色的人要出头问罪,我也在府里等着呢,大不了敲回登闻鼓,告一回御状,问问这勾结强梁的老畜生该剐上几千刀去!”

邢芸这话一出,贾母气的脖子都青了,指点着贾赦,血气上涌,禁不住就要昏厥过去。

贾赦忙忙一把扶住贾母,鼓起眼睛骂着贾母身边的丫头道:“这样的天气,年青力强的尚经受不住,况且老太太……一起子下贱奴才,不知道撑伞打扇,还不快扶老太太回去歇着。”

贾母还待说话,可是贾赦哪肯理会,一通儿指示只管发下去,满院子丫头婆子遍地小跑,弄得贾母纵有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叹着气在丫鬟的搀扶下坐车离开了。

见着贾母出了院子,邢芸瞬时绷不住脸儿,用扇子遮着脸,吃吃的笑个不停,朝着贾赦打趣道:“好个孝顺的大老爷,这行径这作为,果真是个难得孝子哩。”

贾赦听得邢芸这话,苦笑一声,叹气道;“老太太已是回去了,你又何必再说这话……反落人口舌。”

邢芸停住笑,冷眼看着贾赦道:“落人口舌,落什么人口舌?外头正跪了一地的贼人强匪呢,那舌头长的,自有衙门里的铁剪子侍候着,与我有什么相干。”

贾赦哪里说得过邢芸,当下越发生愁,偏又不经意间瞧见贾琏立在一旁,手足无措,不免来气,瞪着眼睛喝道:“你还在这里作甚,无能的畜生,一点子事也办不来,你有什么用处!”

贾琏面红耳赤,虽知贾赦是在撒气,却又分辨不得,一时只嘟囔道:“这一路拿人,众人都见着,必是有人在老太太跟前说话,老太太才过来寻父亲的。”

邢芸听见贾琏这话,不免一笑,笑对着贾赦道:“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里防贼的理儿,咱们府里如今是什么境况,你心头又不是没个底细,怎怪得了琏儿?你要觉气闷,外头跪了一地呢,尽管出气去,又没人拦着你。”

说了这话,邢芸又笑对着贾琏道:“咱们家现下,你也看得清楚,老太太虽在,可分家早是定局了。论起来,你老子袭爵,这府第又是御赐,二房那边原该搬出去,偏老太太舍不得。这留他们住在府里尽孝,本也应该,只是咱们两家到底不是一房的……你老子是个懒待动的,外头这些交际人情,底下那些田庄店铺,也有些时日没人过问了,可不都得依靠你去。往日你们在二房那边帮忙,少你不得,纵有事也不好交托,如今好了,你们交了差事,也该办些正经家事了。”

贾赦听见邢芸这话,眉头紧锁道;“他能办什么正经家事,不拿着府里的声名在外头扯把式,就算了得了。”

邢芸一蹙眉,冷笑道:“办不好,也比不去办强的多?谁让咱们家摊上一个只会和小老婆喝酒的大老爷呢。再说,这府里有什么声名供人扯把式,好名声一句没有,不能见人的糟心事倒不少儿。”

贾赦无话可对,寻思一阵,索性甩手道:“他去瞧瞧也好。前年我便听东府那边说,庄子上很有些不尽不实的事情,因府里事多,我也没顾上,如今交由他去过问,倒省了我一番心力。”

邢芸听得直翻白眼,就算是找话题下台阶,都能暴露出贾赦的渣来,这人真心无敌了。

邢芸正欲讥讽贾赦两句,却不料贾赦端起茶,略品了一口,方又问着邢芸道:“这外头的奴才,当真要送了官去?”

邢芸往软榻上一靠,用扇子遮掩着打了哈欠,笑道:“自然当真。不但要送官,还要大张旗鼓的送,否则拿什么震慑府里的奴才?那些身契在咱们手上的,心里尚有个忌讳,可你老娘和二房那边的奴才,倒未必认你是主子。这往官衙里一送,流也罢,刑也罢,都是让那些存二心,认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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