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谈了片刻,便算是把此事给定了下来,杨七娘眼神闪烁,若有所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宜春号看似威风八面,不想却也有自个儿的忧虑。”

她这明显是在试探蕙娘的意思,蕙娘也乐得她往宜春号去想,她含糊地道,“未雨绸缪,有宜春号在手,我对发展其余实业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若把克山给了七娘子,也免得埋没了他的才华。”

七娘子浅笑道,“骡机的确很有前景,克山一介学徒工出身,能改进骡机,可见人是聪明伶俐的,没准他还能有别的发明让人惊喜,也是难说的事。”

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会儿,欧洲那边的仗也应该打完了吧。也不知这些学者们,是否都要回去。”

说实在话,这些欧洲学者,在大秦留下的学问多半都落于奇技淫巧、星术杂学这等领域之中,有许多人现在连汉话都说不大好。他们回去不回去,在蕙娘看来倒是无关紧要的,她也不知七娘子为何这样看重这些海外来客,因此只是半带了不以为然地一笑,示意七娘子和她回转。口中道,“这也有一个来时辰了,不知我那小冤家可有没有作怪。”

“说来也是。”七娘子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笑吟吟地道,“四郎、五郎从前在广州的时候,也时常被带出去玩耍,倒是回了京城拘束得慌,这会来了夷人村,怕要流连忘返了——说句实在话,在大秦的土地上,看到这么西化的建筑,我心里也是有点怪怪的。尤其是那教堂,难道是这些洋工匠们自发组建的么?”

“是洋人传教士组织他们修建的。”蕙娘随口道,“你也知道,这些年从海外来了不少传教士,宫廷中亦供奉了几个,这些人博学多识、礼贤下士,又都在异域,和我的工匠们往来虽然不多,但到底还是组织建了一个你说的教堂。”

七娘子秀眉微蹙,瞅了蕙娘一眼,又自笑道,“罢了,我也是白操心,女公子手段非凡,想来也能防患于未然的。”

“你是说景教的教义吧?”蕙娘这次倒是明白了她的担心,因笑道,“唔,确实是,那些传教士在我庄子也传教来着,一说不许敬拜祖宗就被打出去了,现在他们倒也不提此事,只是在教堂里,或者是送粥发布,或者是赠医赠药,这样才渐渐有人上门了。不过,我庄子里的农户坏些,只想要好处,信教不过是模模糊糊跟着敷衍一番,我也就没管。”

七娘子噗哧一声,竟被逗乐了,“这人啊,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在广州的时候也是。许多西班牙、葡萄牙的传教士跟着海船过来,在广州开教堂。钱花了不少,信徒倒真没发展出几个。有些信徒,先拜了耶稣基督,又去拜观音菩萨,他们气得跳脚,却又没有办法,也挺好玩的。”

“毕竟还是虔诚信教,也值得尊敬的,”蕙娘亦有些感慨,“我听说他们自己生活极其清苦,又十分乐于助人,这么远渡重洋地跑来传教,真和佛教高僧一样,近于无欲无求,只愿普渡众生了。”

两人都算是见闻广博之辈,蕙娘成日从宜春号得到多少信息,七娘子亦是在广州住过多年的人,此时随口说来都是话题。七娘子道,“女公子也是不知道,在他们天主教廷的老巢梵蒂冈,教廷生活那才叫穷奢极侈呢。同现在西藏那里的活佛一样,都是家族斗争的结果,要说起来,还是我们这里佛寺干净一些,就是道教,也不免有世代传递、一家霸权之嫌。”

“你说的是龙虎山张天师吧。”蕙娘倒想起来一事,因和蕙娘提起,“听说他们家远支一房,娶了首辅大人的三闺女,你三姐为妻——”

“那都已经是出了五服,多年没有来往了。”七娘子道,“这些年三姐跟姐夫住在老家,只以耕读为要,平时也很少和我们联系。”

蕙娘不免有些诧异,七娘子见了便笑道,“三姐夫从前也曾出仕的,不过他是风雅人,不耐俗务。父亲去世以后索性就不出去做官了,只是在家修订《金玉儿女传》,过梅妻鹤子的逍遥日子。横竖他们家家产也丰盛呢,家里人就由着他了。”

杨家三姑爷是名士之子,现在自己也成了名士,别看杨阁老和王尚书势同水火,三姑爷和王尚书次子王时却是鱼雁往返互相唱和的知心好友。说起三姑爷,不免就要说到王时,又说到文娘,说到权瑞云。两人一路漫步回了村子,孩子们却还在外头玩耍,蕙娘见天色不早,快到午饭时分,知道夷人村不具备接待她们午饭的能力,便让人把四个孩子都喊回来。又过了一会,方见四人说说笑笑地从远处慢慢地踱了过来。

许家这对双生子今年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生得也都十分俊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个沉稳一个跳脱,互为映衬,十分赏心悦目。蕙娘远远看了,也不禁笑道,“你们家那位是少年成名,十五六岁就已经名动天下。如今两位小郎君,是否也到了出去历练的时候了?”

“他那是因缘际会,也是风起云涌时候。”杨七娘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换做如今承平年代,哪来那么大的功勋。这两个孩子都不擅长海战——海战死人也大,他们外祖母不放心的,因还留在身边。等到后年、大后年,让他们到西北历练历练吧,现在四海升平,也就是西北也许还有点陆战打了。”

一头说,一头眼神一凝,落在了许家双生子后一对小人影上,蕙娘跟着她望过去,一时也有几分尴尬,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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