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像极了宠爱妻子的丈夫,方颂祺知他是故意,琢磨着他曾用同样的口吻对翁晓说过甜言蜜语,她便禁不住激灵出一身鸡皮疙瘩。

拍卖正式开始,前几件画作。林斯年果真不为所动。

会场里,俨然有几个专门冲米岑的作品而来的人,捏着拍卖牌蓄势待发,轮到《梦中的缪斯》时,拍卖师刚报出三百万的底价,便是一通接二连三的报价,飙到六百万后,才暂时安静下来。

“六百五十万。”一直没有动静的林斯年终于出手。

“七百万。”先前喊出六百万的人很快接口。

林斯年默了默,好像并不打算继续报价。

“七百万,还有比七百万更高的吗?”拍卖师按例做最后的询问。

看来……林斯年是不打算争抢了……

方颂祺手在腿上悄然交握,循着刚刚“七百万”声源的方向偏头,看到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就是在这个时候,只听林斯年忽然又报出一个价:“一千万。”

那个中年男人的神色间当即露出一抹焦色,嗫嚅着唇瓣似乎想要再报价,但见坐他身旁的一位慈眉善目的七旬老先生按住他欲图举牌的手,淡笑着对他摇摇头。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逗留太久。老先生忽然回望过来。

猝不及防下,视线撞上,方颂祺有些尴尬。

老人家倒是当先遥遥一笑。

方颂祺连忙回之以轻轻地点头致意。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次。”拍卖师呼了三声,确定无人再应标,“咚”地一锤定音。

结束后,方颂祺跟着林斯年去领会场工作人员给的画号。

油画不是现在就带走,届时会有专人送画上门。想着林斯年肯定不会亲自打理这种事,所以方颂祺给帮忙留了严厉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只是到地址这一项时,她还是问了林斯年的想法:“你打算把画挂哪里?”

“你觉得哪里合适?”林斯年反问。

挂哪里都不好,因为他不是个懂艺术的人。心下如是腹诽着,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方颂祺装作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般,道:“你办公室里的那面墙还空着。”

“嗯,方秘书觉得好就好。”

突然地就唤她“方秘书”,听得方颂祺极其不适应地抖了个激灵。狐疑地瞥林斯年。

听有人在这时对他们道:“冒昧打扰,烦请留个步。”

是与林斯年竞价油画的那位中年男人。方颂祺一眼就认出他来。

“虽然有些唐突,但还是想问一问,能否把这幅画让给我?”他礼貌地打着商量,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她手里的画号:“我家老爷今晚是特意为了这幅画而来的。”

忆起拍卖过程中所看到的情形,方颂祺捏了捏画号:“不好意思,既然特意为它而来,为什么当时不继续叫价呢?”

“这……”男人略一迟疑,“我家老爷不喜与人争,所以……”

“你家老爷既然不喜与人争,怎么现在又要我们让出画?”方颂祺又追问,语气若隐若现一丝咄咄逼人。

“不是的。不是我家老爷要我来的。”男人连忙纠正,那表情好像方颂祺说了他家老爷天大的坏话一般,正色解释道:“是我自己擅作主张。对不起。我强人所难了。”

他转身就要走,方颂祺双手抱臂没有要挽留的意思,从刚才起便一直不吭声的林斯年开口了:“没有什么强人所难的。你们老爷不喜与人争,我倒是不喜夺人所好。何况大家都是同胞,今晚能在这里碰到,也算是缘分。”

男人的身形滞住,面露喜色:“我不会叫你们损失,以拍卖价两倍的数跟你们买!”

那不就是两千万了?

方颂祺心下不由惊叹有钱人任性起来真是一挥千金的豪气。呵,不到一小时,口袋里直接进账一千万,林斯年可赚大了。

才如是想着,便听林斯年含笑道:“不必。我不喜欢占人便宜。既然我是一千万拍下来的,那就是一千万,没有坐地起价的道理。”

“可是,这……”

林斯年打断那男人,唤方颂祺道:“方秘书。”讨协沟技。

“好的,林先生。”也亏得方颂祺明白林斯年的意思,立马有样学样地模仿平日严厉的口吻毕恭毕敬地回应,旋即将画号递给这个中年大叔,不忘提醒他到工作人员那里更换信息。

这还是第一次,方颂祺以正儿八经的秘书身份跟在林斯年身边应对外人,真有点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feel~

“那钱款……”男人问。

“方秘书。”林斯年又唤方颂祺。

这一回,方颂祺没明白林斯年的意思。没明白,却不能问清楚也不能光愣着,她当机立断地用自己的解决方式,拿笔写下她的银行卡号给了对方。

“林先生是吗?十分感谢你的割爱。”男人微微欠欠身,递出一张名片:“回国后如果有机会,请再让我表达感激。”

方颂祺替林斯年接过,赫然瞥见上面印有“沈氏集团”的logo,怔了怔,脑中顿时模模糊糊地捋出来一条线索。

“客气。”林斯年亦简单地回以欠身,算作别过。

方颂祺落后半步跟在林斯年后面出了画馆,上车前顺手将名片丢到垃圾桶里。

林斯年挑眉:“你这是干什么?”

“可以不必再装腔作势了。”方颂祺冷哧,“你来参加拍卖会的目标不正是他们?明明都知道他们的来头了,还用得着这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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