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小长安在那日夜中便退了烧,但一直昏迷不醒却是后话了。林贵妃忙着照看女儿,一来二去也是病了,庄和也不再装乔说是身子不适,看护在母亲床前,只是心中对于拖累了母亲的长安更是看不上眼了。

阿翎在第二日便被皇后放出宫去,说是夏侯辕好容易回来,自然该一家团聚,便也不做个恶人将阿翎拘在宫里了。

回到家中的阿翎见沈婉兮难得在,身子一滚便要像往日一般撒娇,谁知被自家大哥拎出来。从小就没被夏侯轩凶过的阿翎顿时莫名其妙,看着自家娘亲,雾蒙蒙的眼神叫人心疼极了。

纯仪不免笑道:“你嫂子有了身孕,你哥哥如何肯叫你多碰了?”说罢,叫女儿坐在自己身边,抚着阿翎的小脑袋:“可别去闹你婉姐姐。”

阿翎顿时欢喜了,忙不迭到了沈婉兮身边,上下打量了一回,这才笑眯眯的:“娘总算是准许哥哥嫂子生孩子了?”

纯仪面上一红,顺势倚在了定国公怀里,笑道:“如今倒也不晚不是?我生你与辕哥儿的时候,可都二十六了。”

阿翎一面颔首,一面作势要去臊沈婉兮,夏侯轩拉足了架势,只要妹妹一动就要“有异性没人性”了。夏侯辕坐在一边,慢吞吞的用茶水涮了杯子,这才斟了茶喝一口:“大哥,要是果果闹起来,只管将她扔到小黑屋去败败火就是了。”说罢,转头对阿翎妩媚一笑,桃花眼之中如沐春风般,“你说二哥哥疼你不?”

阿翎当时就想抡起茶壶跟他拼命了,别扭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纯仪:“娘,我明日与顾家的微姐儿去相国寺上香,也算是为小长安祈福了。”

纯仪闻言颔首:“你去吧,只是途中小心些就是了。”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声,“长安遇上这样的母亲和姐姐,当是大不幸。”

阿翎沉默不语。

当日夜中,阿翎忽然梦见了萧清晏,这七年来,也不知道是第几回了。他还是像七年前那样,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气质清华出尘,就那么瞧着她,轻轻的唤着“果儿”。

自然而然的,阿翎并没有睡好,第二日在马车上还不住的打瞌睡,几乎要歪在顾熹微身上去。

相国寺是大齐最大的寺庙,更是昔日太/祖皇帝下令敕造,皇家有大型祈福活动,皆是相国寺和宫中的宝成殿主持共同操办。但在无活动之时,此处对于百姓也是开放的。

刚下了马车,一股子檀香的清幽香气便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叫原本因为睡眠不足而焦躁的阿翎都平静下来。

顾熹微一面携了她,一面笑道:“是不是昨夜魇着了?我瞧你怎么都没有精神。”

“倒也不是。”顾熹微还是个纯情小妹子,阿翎总不可能直说做春梦梦见自己的小情郎了,“也别误了,便赶紧与我进去吧。”

两女结伴进了相国寺,檀香袅袅,似乎都有些超凡入圣的感觉了。大雄宝殿之中人来人往,佛像宝相庄严,木鱼声笃笃,肃穆感顿时萦绕在心头。阿翎也没有忘记来意,与顾熹微一起为长安祷告过,又想着要去捐些香油钱。

迷信这东西,阿翎一个接受党的关怀教育出来的成年女性本来是不太信的,但入乡随俗,何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刚将封好的银封递出去,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上下打量了一下两女,笑道:“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善心可嘉,不如求上一只签,贫僧也好为两位小施主参详一二。”

求签?阿翎脑中顿时浮现出往日在大街上看到的“x半仙”,一时有些无奈。瞥一眼身边顾熹微,见她笑得煞有介事,忙扯了她转身:“你真要求?”

“为何不?”顾熹微笑着,娇美的小脸上生起一团红晕,“我总是想求求看自己的姻缘的,何况,听说相国寺的签可灵了。”

阿翎见她期待的样子,也没敢说出“你才多大就想郎君了”的话,想到昨夜梦到萧清晏,心里还有点小期待,转身笑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

老和尚笑着,从手边递给两人一个签筒,示意两人分别求签,只是阿翎眼中的求签,求出来的无非是上上签,或者是下下签什么的,了不得再批上莫名其妙的话。只是低头看一眼自己求出的签,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阿翎不晓得这个算不算淫词艳曲,但这个出现在寺庙里就委实太奇怪了,转头好奇的看着顾熹微手中的竹签,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顾熹微红了脸,将竹签交给老和尚,后者看罢,微微一笑:“施主聪慧,想来不需要贫僧解释了。”又含笑看着阿翎,“倒是这位施主,红豆相思,只怕施主命中相思者颇多。”

阿翎愣了愣,眉眼中染上了温暖的笑意:“大师这点倒是说差了,我并无那样多的相思之人。只是我所思的那个人,他还在外未归。”

老和尚双手合十,笑得好比佛祖拈花微笑:“信则有,不信则无,全赖施主内心罢了,贫僧也不过是参详一二。”说完,入定般阖上眼。人来人往,仿佛都打扰不了他的清静。

顾熹微拉了阿翎,轻轻笑道:“也不一定是你想的,或是想你的啊。”

白了顾熹微一眼,阿翎转头便要走,还没彻底转过身,便听到顾熹微促狭得一如夏侯辕的笑声:“你瞧,想你的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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