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低落,遥遥看着江面对岸的依依人家,炊烟、绿影、笑声、人家,好一派安详而静谧的景象。梁灼呆在那,犹豫着自己究竟是直接渡江往对岸的人家走去,还是多找几条路,想方设法的躲过去?

很多时候,前面茫然不可知的事物,远比已经知道的可以预料的事物更加令人恐惧。你不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那些人都是怨妓,也许比怨妓还要更可怕一些……

梁灼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接渡江过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些什么人,最不济也能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她可不想大半夜睡醒了,从树枝上或者从小沟里又跳出来一个巫蛊或者怨妓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结果,她刚一抬脚,只听见“咔嚓”一声,头顶上的一根树枝断裂开来,那尸首蓦地下沉了两尺。梁灼往前平视,正好对着那尸首的腹部。那具尸首的上裳下摆已经完全破碎,正好露出破烂不堪的小腹。只见那尸首的小腹里,挤满了黑色的尸虫,好似把这人的尸首当成了窝,里面黏着一层层绿油油的虫卵,这些虫卵就和在里面,如同一群苍蝇一样钻进钻出嗡嗡嗡挤成一团。

梁灼只觉得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冲上喉咙,脚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一只凉冷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捂住她的嘴。梁灼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可这股檀香味儿中还带着些许血腥气。

只听孟戟神君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嘘。”

梁灼实在很手痒,很想给他那么一下子,最后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随着孟戟神君慢慢松开手。她闻到的那股血腥味越浓,不由转头去看,只见对方玄黑色的外袍下摆被染得一片殷红。

孟戟神君往前走了两步,尽管身形依旧挺拔,还是可以看得出他走路的姿势和平日不太一样。梁灼摸摸下巴,如果他受了伤,对她来说可真是天大的便宜,之前把她一剑送进怪物口中的事情现在想想也该一起算一算了。

孟戟神君停住脚步。回头瞥了她一眼,一双在梁灼看来其实很是老谋深算的眸子依旧是波澜不惊。梁灼立刻会意,跟着他往前走。

曾有人对她说过,共患难的朋友未必能共享福,而敌人却未必不会变成同伴。对于这句话,梁灼深以为然。

孟戟神君缓缓从那具尸体边走过。尸首上的尸虫突然不动了,只是一眨眼功夫,它们疯了一般拼命往上爬。像是想避开孟戟神君。

梁灼看得清楚明白,不由讶然:孟戟神君身上还有血腥味,从来对血腥尸臭趋之若鹜的尸虫怎么可能会像是在闪避呢?她想起世上有的人的血可解百毒,再看看孟戟神君外袍下摆的血迹,莫非,尸虫在惧怕他的血?可是,尸虫为什害怕他的血呢?按理说就算妖兽之类必须臣服在三界首领之一的孟戟神君身下,可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为什么这些专门为妖兽巫蛊效命的尸虫还这样惧怕他?

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这件事有很大蹊跷……

梁灼斟酌一阵,待他们走到村头的时候,放软了声音开口道:“那个……孟……孟,你,你的伤还好么?”

孟戟神君脚步不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梁灼顿时有一种和哑巴争辩的无力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孟戟神君不得不停下脚步,低下头看她:“怎么?”

梁灼眼中发亮,热切地盯着他瞧。阿鼻大帝曾经嘲笑过她,说她这个表情简直能让人三天食不下咽。不过有用的就是好的,至于到底是让人食不下咽还是垂涎三尺,这个根本无关紧要。她活过了这许多年,见过的人世也不少。有些事情,觉得有个好的了结就行。

孟戟神君面无表情,想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梁灼立刻死死按住,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对方的性子,他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触碰,绝对不会较真地拉开她的手。

孟戟神君抽不回袖子,无奈地开口:“你想要做什么?”

梁灼暗自得意不已:哼哼,不是你把我们给骗到了往生咒里的吗?不是你下狠手一剑将我逼到了怪物肚子的里的吗?不是我问一百句话你都当没听见么?天地间因果循环,种下了因,就必定食下那个果,现在该是受报应的时候了。

孟戟神君见她不说话,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忍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挪开目光:“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灼微微一笑,乖巧清澈,温言软语:“孟伯伯,不如让我帮你包一下伤口,这样子伤才好得快。”

!!!……==。。。。孟戟神君愣了一下,浑身如遭电击,动了动嘴角,在她热切的逼视下,终于还是道了一句:“有劳了。”

他找了个树桩子坐下,撩起染血的衣摆给她看。梁灼蹲在边上,看着那道绝对不浅的伤口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这伤口看起来倒像是利器划开的。”她当然不会有这么好心给他治伤,只不过想乘机做点手脚,顺便再偷偷抹一点他的血藏好,万一尸虫真是害怕他的血,那她以后心里也好有个底。

“是从巨圞的腹部冲出来的时候,在石头上划开的。”孟戟神君语气平淡。

梁灼怔了一下:“从巨圞的腹部冲出来?”

孟戟神君看了她一阵,缓缓道:“看来,你果然不知道。”

梁灼顿时有种被他设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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