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慕氏和柏青卓的帮助,易雪歌和扶苓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出了豫溪郡。

慕氏和柏青卓到底是一对很有些感情的夫妻,否则柏青卓也不会这般冒险送她们离开。临别之前,他们心底亦是知道这大约会是生离死别,两人相对之时不免又多了几分缠绵和不舍。

所以,易雪歌和扶苓干脆就先走了一步,留着两人在后面说几句临别之语。慕九歌倒是留在了那里,以防万一。

易雪歌和扶苓一起出了城,到了豫溪的护城河边,还未见到接应之人却见一个穿着甲衣的男人正等在那处。他肤色微黑,五官英挺,犹如一柄宝剑,在日光之下光芒凛然,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微微仰起头看着上空,眉目凝然肃静。

是盛南生。

就好像大热天忽然被浇了一罐子的雪水似的,易雪歌只觉得一颗心忽然凉了下去,连一丝儿热气都被冻住了。可是,越是如此,她反倒越不愿意示弱,她没有去管满面忧色的扶苓,反倒缓缓的往盛南生的跟前走去。

盛南生看上去瘦了许多,面颊微微有些凹,可也正因如此,他的目光反倒磨去了最初锐利的锋芒,只有那隐而不露的深沉。他抬眼看了看易雪歌,面上似乎浮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低头一礼,口中言道:“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易雪歌静静地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一声,语声沉静:“盛将军此时怎么不待在京中等着皇子出生,何苦要来这穷乡僻壤寻我?”

盛南生闻言目光微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殿下一出宫,臣便追来了。只是中途先帝驾崩,臣不得不先回京中打理,这才晚了这么些日子。”

因为楚帝驾崩时,玉贵妃腹中的“皇子”还未降生。所以,京中那些人在一场又一场的吵闹之后终于接受盛南生的调节,愿意先等皇子出世再议其他。若是当真是先帝遗腹子,自然该是楚国之帝。若是个公主,那么定然是要过继旁系之子。楚国皇室血脉固然调零,易雪歌这个和亲出去的自然已经不算在内,但是若真是认真论起来还是有许多合适的对象。比如先帝的表兄顾温亭——他生母乃是先帝的姑母文怡长公主,本人又是楚国四大世家之一顾家的嫡长子,身份便很合适。有那么些人盯着,玉贵妃怕也玩不了什么特别的花样,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孩子出世。

提到驾崩的楚帝,易雪歌的面色也渐渐地沉了下去。她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就像是想要将那闷在心口的郁气都叹出去。她将那目光移向河流,不自觉的轻声感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她缓缓阖上眼,眼睫就像是蝶翼一般的静谧而温柔,遮住了她的眼睛,“既然局势如此紧张,你又为何来寻我?”

盛南生沉默片刻,方才苦笑道:“若臣说,是想请公主回京做摄政长公主,代理朝政,不知公主相信与否?”

“我信。”易雪歌点了点头,慢悠悠的接口道,“想来你已经有把握那会是个皇子,需要有人在宫内牵制玉贵妃也就是未来的玉太后。甚至,可能还需要用我来牵制萧沉渊。一举两得之事,你又如何不会去做?”

盛南生眼神黯然,正要开口解释,忽而听到轻轻的笑声。

那笑声听上去很轻很短,就像是有人悄悄的试着吹了一下笛子,收尾短促。显然是那发笑之人中气不足,脏腑虚弱。

盛南生和易雪歌一时都被那笑声惊动,转身看向河面。不远处有一艘游船顺水而来,穿着玄色的广袖长袍的青年就负手站在船上,容如冠玉,身姿如松如玉,挺拔如剑。河畔的微风徐徐而过,将他的乌发轻轻吹起,即便是午日的阳光都不能掩去他那俊美容貌所带来的夺目容光。

天地仿佛独钟于他,叫他夺了这日月山川的光彩。

易雪歌极是诧异,不自觉的出声道:“萧沉渊?”

盛南生却已经飞快的伸手去握腰间的长剑,眼神凝重,冷然的看着萧沉渊说道:“大秦皇帝远道来楚,不知是有何要事?”

萧沉渊的游船已经离他们很近了,近的可以看见他面上那如同微风般不可捉摸的笑容:“自然是来接我家皇后归国。”他扬眉一笑间神态自若,威仪自生,全然没有身处敌方阵营的惊惶,只是淡淡道,“倒是盛将军,不在楚京做你的定海神针安定局面,怎么追着我家皇后来了豫溪?”

易雪歌心念微动,正要说话,忽然见萧沉渊抬手一拉,一股劲风袭来,她竟是硬生生的被他从岸上拉到了船上。易雪歌一时措手不及,伸手从怀中拉出软剑,正要往萧沉渊身上刺去。

盛南生亦是没想到萧沉渊说出手就出手,没来得及防备,若他本人跟着跳下去又有些失了主动——说不准对方在船上埋伏着就等着他跳下去呢。

萧沉渊却仿佛早有所觉一般的抬手握住易雪歌握着软剑的右手腕,他的另一只手就握在易雪歌的腰上,叫易雪歌一时离不得他的身侧。他修长秀致的眉头轻轻的蹙了蹙,颇是无辜的对着易雪歌眨眨眼:“夫人就算不高兴,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谋杀亲夫啊。”他柔情蜜意的凑近易雪歌的耳侧,语调温柔的仿佛是他衣带间若有若无的药香,一字一句的的说道,“我为夫人丢下魏国、丢下数十万的大军,日夜兼程的赶来这里,夫人这般态度可真叫人伤心。”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这样站在船上抱在一起,犹如真正恩爱缠绵到了极点的夫妻,一时也舍不得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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