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
夏安是在方路扬离开北京的第二天回来的。我心想,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缺乏默契还是太有默契。
她似乎没什么改变,又好像改变了一些。自从见到我们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谈论在日本拍摄时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像怕我们会突然向她抛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一样。她谈那部电影的导演、男演员、以及曾经拍过sān_jí片的女演员,也谈京都的天气、食物、早开的樱花。她甚至跟我们谈起了宫本孝宏。她说她上个月意外地遇见他了,他现在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主要负责对华出口的业务,他也已经有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明年春天他们就要结婚了。
除此之外,她没再跟我们聊起过更多的话题。她既没有谈自己从前写过的那些情|色没有提起方路扬的名字。我们于是也心照不宣地对那两件事三缄其口。
周末的时候,我们依旧会约她去后海或者三里屯喝酒,醉醺醺地交流几句最近看过的影或者新近认识的男人。她一开始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微笑着听我们乱扯一气,等到酒过三巡之后,她就会一如往常地摇晃着酒杯大声地谈论起“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每每此时,我心里便会想:果然,什么都没有改变吧。
然而,还是有一些事情在我们之间发生了。我直到夏安回到北京一周之后才知道她向我们隐瞒的不只那两件事而已。我和唐文心首先注意到了那则新闻,我们犹豫良久,决定暂时不告诉苏珊,然她却很快地发现了。
那天录影结束之后,我约了夏安和唐文心来我的公寓看电影,看到一半时,苏珊突然不期而至。我问她不需要上班吗,她没回答,只默不做声地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沉默了几秒之后,回过头来看着夏安说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那件事告诉我?”
夏安不解问道:“什么事啊?”
“你的电影投资商是杜家瑄的事情。”
我心里忽的一沉。夏安脸上也有些尴尬:“我不是故意要对你隐瞒的,我只是怕你知道了的话…
“怕我知道了会生气?”苏珊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我会生气,可你还是那么做了不是吗?”
夏安顿了顿说:“苏珊,这部电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
“我需要一个出口,一份真正的事业。我今年27岁了,我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地流浪下去了。再说,再说你和杜家瑄都已经分手四年了,难道你现在还在乎他吗?”
“在乎他?”苏珊冷笑说,“那个男人曾经让我和我的家人变成了一个笑话,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可是现在,你却硬生生地将他拉到我面前,用同样的方式又侮辱了我一遍。”
“你在说什么啊?”夏安一脸的愕然,“他不过是我的电影投资商,我哪里算是侮辱你了?”
苏珊笑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机扔在了茶桌上。她的手机屏幕上有一张照片,那照片正是我和唐文心前几天在娱乐新闻里看到的那张。照片里,夏安正眼带笑意地跟杜家瑄喝着交杯酒,他们周围的气氛似乎十分热络。
夏安的神色愈发的难堪起来。她窘迫地绞着手指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低低地开口说:“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如此接近完成一件事,我并不介意因此陪他喝一杯酒。”
“只怕他不止想让你在酒桌上陪他吧。”苏珊嗤笑了一声说,“夏安,我知道你作为一个生活没有着落的大龄女青年心中一定十分绝望。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绝望。”
“苏珊你别这么说,夏安她…”我和唐文心忍不住上前劝了一句,然而话没说完,便被夏安打断了。
“我在日本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谈起这件事,你们会是什么反应。”她低头坐在那里说,“我想过很多可能性,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
“多谢你们这么支持我。”她抬起头来看着苏珊,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尴尬或者歉疚。
她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那之后整整半月,她都没有再跟我们联系过。
我试着给她发了邮件和短信,可她从来都没回复过。我于是又打了几通电话给她,然而每次都被接进了语音信箱里。我给她留过几次语音信息,大致都是说苏珊那天只是一时气话,我们绝对没有轻视她的意思。可是她依然没有回过我的电话。
我想起从前读大学的时候我也同她吵过几次架,吵的最厉害的那次似乎是在大二时。那次我喝了点酒,在餐桌上开了一个关于她的写作的不大恰当的玩笑,她那时也是面色阴沉地起身离席,之后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跟我说过话——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像她那样随性的人,生活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用来说笑的,她甚至经常拿自己和颜良的事开玩笑。然而,我却忽略了一件事:再怎么洒脱随性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底线。我已经想不起那次我们是怎么和好的了,我只隐隐记得最后好像是她主动跟我说的话,不过大约是我记错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听着那则熟悉的语音提示在耳中响起,无奈地挂断了电话。我心想,她为什么那么确定地将我划在了苏珊那一边呢。不过,我又想,如果她们两个真的让我选择站在谁那一边的话,我大概会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我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