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音去下头上幕离,将粗瓷茶杯缓缓凑向唇边。

却冷不丁斜刺里一只骨节均匀的大手将茶杯夺了过去,头顶上是朱雀温柔好听的声音:“冷了,我给你沏了杯新的。”

洛天音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默默注视着朱雀的一举一动。朱雀缓缓将洛天音杯中残茶倒入熏香炉中,再重新注入滚水。摆在她面前的茶永远都是刚刚好的温热。他的动作永远都不疾不徐,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舒服。

艳俗的房间中还是处处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青草香,一切似乎都与刚才没什么不同,洛天音却知道一切跟刚才已经不同了。

房间里的青草香实际上是一种含有轻微毒性的致幻剂,能让人短暂遗忘何不适。所以这许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在与度情楼谈完生意后还能记得清度情楼的堂口在哪里。朱雀的茶是唯一的解药,喝一杯能缓解一部分的毒性只剩遗忘。而两杯则是毒性尽除。在度情楼,至今没有一个人敢喝茶水超过一杯的。朱雀的心思的确非常细腻。

洛天音低低一叹:“你没什么问我的?”

朱雀暖如春风的目光只在她茶杯上微微一顿:“你若是肯说我自不必问,你若不肯说我问了,又得不到答案,岂不是要难受?索性便不问了。”

洛天音嘻嘻一笑:“朱雀,将你带回度情楼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有眼光的事情。”

朱雀微微一笑:“何必这样说?若是没有你,我今日尚不知是怎样的境况,定不会如此自在。”

清茶袅袅暖烟中,朱雀温润的面庞犹如谪仙,干净清雅早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全不相同。

第一次见到朱雀,他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是街边上随处可见的乞丐,瘦弱而单薄,脏污的完全看不出面貌。那个时候,他被一群同样脏污却高大的多的乞丐死命压在身下上下其手。甚至有人在混乱中去撕扯他本就破碎的衣衫,手上的动作也是越来越不堪。

但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就是那样的笑竟让那不起眼的小乞丐瞬间葳蕤生光。吸引了所有人也吸引洛天音,六岁的洛天音毫不犹豫地将朱雀带回了度情楼,冷眼瞧着,他从一个普通的斥候成了二当家。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

“这生意我接了。”

“恩,我知道。”

“大司马府你知道多少。”

朱雀眼眸中闪过丝淡淡讶异:“知道一些,你可要听?”

这个时候,洛天音该问的怎么都应该是柱国将军府,怎么会扯上大司马府?他虽然有疑惑,却并不会去问。只要是她要做的事情,他从不质疑。

“柱国将军府填房尉迟氏是独孤宇的外甥女,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的巧。尉迟氏嫁入将军府多少年?”

朱雀唯一思量:“大概十七年前仲夏时节。”

洛天音双眉一颦:“十七年前的大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你指哪些?”

“十七年前柔然公主和亲,三日后迎娶尉迟氏。第二年冬至日先帝驾崩,三月初春宇文齐登基称帝,下旨国号昭明。同年初夏柔然公主薨,仲夏尉迟氏扶正。第二月大司马独孤宇赐封公爵爵位,柱国将军交还半块虎符,外家军军权收归中央。三日后,幼帝将虎符赐予独孤宇,大兴城南北军军令本就在独孤宇手中,如今又持了外加军虎符,天下的权利与其说是在幼帝手中,不如说实在独孤手中。自此,独孤权利到了巅峰。而先帝驾崩前一个月,独孤宇不过是个从五品的郎中令。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

朱雀重新将她再度冷掉的茶水换了新的:“天下事过犹不及,如今的独孤一族盛极一时,谁又知道这样的繁盛能支持多久。”

“我只是好奇,独孤宇完全有能力篡位称帝,因何要扶植昭明帝,还要将自己女儿嫁入深宫那样肮脏的地方。”

朱雀微微一笑:“你也说了是篡位,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独孤明蕖若是生下皇子,定然能稳坐储君之位,天下岂不是名正言顺地落入了独孤氏血脉之中?”

洛天音想到那碗西藏红花,心里说不明白是什么滋味:“独孤明蕖入宫数年,一无所出。独孤宇的打算只怕要落空。”

“未必,’朱雀摇摇头:”中宫虽然膝下空虚,但自打独孤明蕖入宫以后,昭明帝为她空设后宫,无论是否出自本心。有着独孤氏血脉的皇子诞生之前,宫里断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妃子。“

洛天音吸了口冷气,她还是大意了,若是在进宫前能够将后宫的关系梳理一遍,她就会知道宇文齐的皇宫里只有一个皇后。若是知道了只有一个皇后,她当时断然不会去管那桩闲事。若是没有管那桩闲事,她也许早就回了御花园,便不会遇见拓跋临渊。不遇见拓跋临渊当时就不是那样的引人注目,皇后自然也不会赐她什么正四品诰封。她就仍然可以自在而低调地活着,也不会给自己招来独孤氏那样一个强敌。

但世间事往往就是这样,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小小的疏忽,往往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朱雀刚才的分析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她却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究竟是哪里却一时半刻的也想不出来。

”在想什么?“朱雀春风般的眼眸淡淡注视着洛天音。

”柔然公主的事情跟独孤宇的崛起在时间上实在是太多契合,不会没有关系。你觉得,一个女人生孩子,会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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