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说,夺了画不就完了,偏偏孙朝思的性子尖刻,得了机会就不给别人好脸色瞧。这也是她性格使然,轻易更改不了。

阮湘怡步子往前迈了迈,像是想将画拿回来,却又惧于孙朝思往日的淫威颇是犹豫。云露私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先行作讶然状笑道。

“孙姐姐的长相大方出众,这样小家子气的颜色可衬不起来。依姐姐的品位,不该有这样的选择才对……”

话里又夸又贬,让人笑不了气不得。

孙朝思一下被戳了痛脚,原想发火,但更因此认定了对方是想拐弯抹角的让自己把画还回去,就暂熄了火气,轻瞥她一眼:“我的品位,不需要你来评价。”

捧着画,往上妆的宫女那边去了。

阮湘怡没拿回画,瞧模样很是懊恼,气得鼓起嘴,像个小青蛙。

“得了,咱们也快选吧。”云露全没将方才的插曲当回事,与阮湘怡眨了眨眼,“你以为我刚刚是说假的?你往后瞧好就是了。”

阮湘怡这才开了笑靥:“就是,我只看着她能扮出个什么样儿。”

虽不如何相信,但也在为云露鼓劲儿。十分捧场。

云露原先确实是想选那一幅,但被孙朝思一闹,便改换了思路。形象鲜明能让人记住,但形象多变,能让人记得更长久一些。

只是这个朝代服饰多是素清淡雅,她的选择,难说皇帝会不会接受。

但她私心里揣度皇帝的性格,还是能出彩的成分占大比例,不赌一把不知祸福,她骨子里可不止是外公教导的柔韧细致,还有父亲遗传的大胆豪气。

将选中的丹青交给宫女,只见对方婉婉一礼,捧过卷轴。

“奴婢和乐,愿为云小主点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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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露,这边。”阮湘怡做了口型,悄声向掉队的云露招了招手。云露冲她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阮湘怡身穿浅黄鱼子缬纹翠裙,逐至白色的水绿上襦,一条鹅黄披帛,瞧那模样便是小家碧玉,却将优点都体现了出来,很是纯真可人。

她绕于手臂间的薄纱罗轻褶,橘绿交接,似清漾的水里游着一尾小黄鱼,轻曳着尾巴。

云露搭上她的小臂,被带动着往前走,间歇微微喘了几口气。

“我看你早早穿戴好了,怎么反而来得迟了?”

“在等几样旁人不要的东西。”她贴耳去轻声回答。若单单只用画作里侍女身上的饰物,裙子还是素了点,稍稍拼凑,想来也不算违规。

有些侍御宫里头有人,早就留了好东西给她们。她则是要等大家都选好了才能从余下的东西里挑,免得那一样是归在别人挑中的画作里头,会起争执。

阮湘怡恍然大悟,笑说:“就说你很聪明,我还真没想过。”

“你这样就很好了,过犹不及,再多添繁饰反而不美。”

“嗯,我也觉得。”她轻快地应了一句,却猝然被后头大力的冲击撞得往前一扑,脑袋正磕在前面孙朝思的背后。

孙朝思转过身,对她怒目而视。

“礼仪嬷嬷没教过你规矩?怎么走得路!”

阮湘怡又是委屈又是恼闷,回首一看,撞了自己的人竟是孙朝思的跟班姚芳蕊。她许是要追到孙朝思身边去,走得急切了些,才滑了脚。

难得她这一回没撇清关系,而是歉意的对阮湘怡笑笑,接着走到孙朝思旁边,解释道:“是我不小心撞到她了,你别生气。”

“哼。”孙朝思也知道在外人面前给“自己人”脸面,没再多说,丢了个白眼就回身跟上了队伍。

云露看着对方的背影道:“她这回倒是好性儿。”

“本就不是咱们的错。她的跟班奴才做错了事,难不成还有脸给咱们难堪?”阮湘怡嘟囔了几句,拉着云露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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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四月梨花开。

按古代的日子算,便早已过了这季节。

但是皇宫里宫人植花的本事极好,不当是梨花开的最繁盛的时候,梨园里依旧繁茂如盛春。梨花簇簇,口吐红缨,白瓣皎洁,风浪一过,仿佛千万的雪花徐徐飘洒。

人在其中犹如置身仙境,底下踩的不是梨花,而是攘攘的祥云。

内侍手掌名册,唱报:“姚芳蕊,择第壹拾肆张仕女丹青。”

一袭粉衣如芳蕊的姚芳蕊人如其名,自铺设的织锦绣花红毯上翩然而至。身侧跟着的宫人眉心微低,站定后一解系绳,展开卷轴。

画中同是粉衣的仕女,手拈桃花,嫣然一笑。

“呵呵。”柔弱地笑声轻轻地传来,怜妃启口时直让人浑身一阵酥麻,“姚妹妹端的是好模样,少女俏丽嫣然的姿态仿得了八分足,恰应了‘美人如画’这一题。”

姚芳蕊笑弧拉得更长。

玉阶下的阮湘怡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和云露咬耳朵:“想来这就是宫里盛传的怜妃娘娘。据说她生得一双尖翘翘地凌波小脚,跳舞时好似扶风飞去,有仙子之姿。圣上则说她啼泣时‘一枝梨花春带雨’,最堪怜。便得了这个称号。”

云露垂眸一笑,只是道:“是么。”

“她原本不过是司礼监掌印曲公公宫外亲弟弟的女儿,曲公公于先帝在时可堪作御前第一人,圣上继位后也颇多倚重。她虽出身不如何,却认了内阁首辅杨大人作干爹,否则如何能得登妃位。”

“既是改了身份,她必定不喜欢别人提。你切莫四处说。”云露见她说得来劲,不免冲她摇了摇头,笑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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