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按惯例,女帝必须宿在皇后的寝宫内。

女帝磨磨蹭蹭良久,待月上柳梢,眼看着三更天了,才沐浴换了件素净的袍子去皇后的寝宫。

披散的黑色长发还带着些许湿意,她一张脸白净净的,犹残留着红晕。

身后两名官奴小心翼翼地为她打着灯笼,暖黄的光下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她一路上想着寇翔其人,复杂的情绪一直未能理清。

他照顾了她的身体近二十年。

莫名其妙却汹涌的爱意。

让人不知所措。

无法言说。

无法否认。

无法回应。

两名官奴轻轻阖上了沉重的木门,幽深的内殿,冗长的通道,两侧的宫灯划开明暗的界限。

脚步无声,她走得很慢,也放得很轻,屏住呼吸打开内室最明亮的那扇门。

室内燃了一抹香,闻着令人精神一振,清凉的感觉沁入口鼻。

寇翔打扮得很随意,一件黑色带着华丽暗纹的锦衣衬着白色单薄的里衣。

她记得他以前总喜欢敞着胸口,露出一大片晃眼的肌肤。

可今天却有些奇怪。

一直到脖颈都掩得紧紧的。

好像怕冷似的。

可现在明明是初夏不是么。

“你空腹喝酒?”她皱了皱眉,面对沉默喝酒面无表情的这个人,反而没了恐惧。

隐隐觉得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寇翔闻言偏过头淡淡扫了她一眼,眼角灼红,懒懒道:“你来了啊。”

“吃了么?”

“……吃了。”女帝看着他面前满满一桌显然没吃过的菜,忽地有些酸涩。

“你用不着等我的,你应该知道。”

“啊,是啊,我知道。”

“有几回,我做好菜等着你,你没回来。我都倒掉了。”

“我不怪你。你还那么小,哪里知道什么人心险恶。等玩累了你就会回来了。”

“你就会看到我在家等你。”

“刚有孩子那会儿我真的很开心,一辈子都没那么开心过。”

“可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真的不是时候。”

“不知道活了多久了。我快不记得你了,我想记住的,可是却要忘了。”

“想把你画下来。”

“可画再多,都不是你啊。”

寇翔显然喝醉了,絮絮叨叨地喃喃自语,女帝有些心软地起身想把他扶到床上去,却被他握住了手。

握得很紧,死也不放似的。

她沉默了会儿,决定妥协,挣扎着把人送上床,推到里侧,又盖上薄被。

小心翼翼地在床边上占了点位置,她扬起头,吹灭了灯罩里的蜡烛。

待细碎的动静都停歇了,醉酒的人却睁开了晕红的双眼,水光的眼眸里和着月色,哀伤而潋滟,他凝望着虚空,神色温柔。

“……笙儿。”

早朝时女帝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位大臣掐架,眼角几次瞟过座下低着头的蓝若言。

两位大臣你来我往,你方唱罢我登场,争得面红耳赤之时果然再次刷屏了:“请陛下定夺!”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每天都来这出累不累啊。

朝中分为两大党派,每回都为了这些事吵来吵去,遇上吃苦没油水的差事就闷声不吭。一遇上什么打击对方壮大自己的差事就来劲了。

所幸两党都是保皇派,南权星的子嗣也少,除了她,剩余的都是皇子,要么就是五岁以下的小皇女。

眸底哀怨了一瞬,她瞥到蓝若言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怒了。

“曲将军既然有退敌妙计,想来这国事也难不倒你。不如由你来当个仲裁吧。”

蓝若言(曲静水)慢吞吞地开口,三言两语,祸水东引,女帝的耳根清净了。

“散朝吧。”

眼瞅着蓝若言也一本正经地要跟随百官退朝,女帝有些急了,又不好失了威仪,便遣了身边的官奴把她留下来。

等闲人都散尽了,蓝若言才轻笑一声,一双带笑的黑眸看得女帝臊红了脸。

“那、那什么,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你别多想。”

蓝若言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要检查一下。”

话音刚落,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温热的唇瓣摩擦过敏感的后颈,有些痒痒的。女帝笑着轻轻挣扎了下。

…………

女帝抿了抿红肿的唇,双颊却是艳丽的红。

“那件事……”

“你真的愿意为我怀孩子?”话一问出女帝有些尴尬,却发现蓝若言的耳廓整个变红,左眼下淡色的痣颜色也鲜艳起来。

“……”

“……嘿嘿。虽然感觉怪怪的,不过……又觉得很高兴。”女帝主动伸手抱住蓝若言的腰肢,满足地蹭了蹭她柔软的胸脯,眼角有些水光,眨了眨却又消失不见。

“有孩子的话。我会好好对你们的。”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竖起我最锋利的刺,用最柔软的地方去爱你们。

未能说出的话哽咽喉间,她只能更紧地抱住蓝若言,担心自己承受不了那份喜悦的心情,会高兴地流出眼泪。

到现在,所有的不安都排除了。

她想要独占她,她愿意和她组建一个家庭……

真的够了。


状态提示:第80章 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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