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恕我直言,您让我如何离开,几年后又如何让我回来?”

容歆压抑着怒意,直白地问他。

而太子一怔, 苦笑道:“姑姑说得不差, 您便是如今在毓庆宫, 也不是我说如何便如何的……”

“太子。”容歆严肃道, “今日大阿哥与我说那样一番话时, 我除了满心的难过,同样有失望涌出来, 现下您又这般说。”

太子忙掀开窗幔下床榻,解释道:“姑姑,我只是想您轻松一些。”

“我不会因为离开皇宫就轻松。”容歆神情郑重,“相反,因为不了解、不清楚,我的心依然处于纷扰之中。”

太子面上有些歉意, “姑姑,是我想当然了。”

十一岁的太子如今已经有容歆鼻子高,此时在她面前耷拉着头,半分不似在外头时浑身上下皆是储君风范。

容歆也不忍对他过于苛责,遂停顿片刻,柔声道:“太子,您和大阿哥都太年轻了,眼下发生的一切在你们眼里都会变成天大的事情, 可是不是这样的。”

太子眼中有疑惑, “大哥恐怕再也不会来毓庆宫, 皇阿玛有一天恐会对我失望……难道皆不是大事吗?”

“是, 却没大到教你们如此的程度。”

“姑姑,我不明白。”

容歆环抱着手肘,捋清楚思绪,认真地问太子:“您曾经跟我说,想要成为一个好太子,何为好?”

“我身为大清的太子,心中只愿大清海晏河清,时和岁丰,百姓安康。”

太子说这话时,目光坚定,无一丝动摇,没有掺杂诸如权势利益之类的东西。

容歆欣慰地看着他的眼睛,弯起嘴角,“您想要太平盛世,可知其中艰难?”

太子点头,果决道:“不畏艰难。”

“所以,您心里应装着山川和大海,装着黎民百姓,怀着风骨和热血看向更远的地方,向更宏伟的志向迈进,若是终有一日您做到了,如今的一切皆是磨砺。”

“若是……我做不到呢?”

“那要看您为何做不到。”容歆耐心地说,“是尽力做了,依然做不到;还是有可能达成却不曾尽力;或者只是某一个时机某一个不同的选择,如分叉口一般不同的走向。您应该自己想清楚。”

烛火跳动,太子沉默许久,忽而问道:“姑姑为何不与大哥说这些?您在大哥心中堪比养母,您的话,他向来都重视非常。”

此时却是轮到容歆沉默了。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和大阿哥言语都有所顾忌……

或许是大阿哥独自熬过出痘,或许是大阿哥进宫后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和太子的不同,也或许从一开始立场便不同。

容歆对大阿哥不曾有恶意,但确实未曾全心全意地对待,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为了太子去强加她的意愿到大阿哥身上。

而对太子的问题,容歆只能回道:“心中已有决断,感情就会变成最没用的负担……”

灯火昏暗,烛芯“噼啪”一声,容歆望了一眼窗子,道:“太子,您该休息了,明日还要早读。”

太子微微仰头凝视着她的脸,须臾,点点头,道:“姑姑也早些回去休息,您今日的话,胤礽会仔细想一想的。”

容歆福了福身,告退,眼见着太子回到了床榻上,检查过寝殿后方离开。

而她离开后许久,太子依然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毫无睡意。

……

容歆回到紫禁城的第一个夜晚,夜不成寐,辗转发侧。

第二日寅时,齐嬷嬷起来见她眼底皆是倦色,关心地问:“可是未休息好,不若教浅缃看顾着,你再多休息一日?”

容歆摇摇头,回道:“我还有些事,不处理好,心里总是挂念着。”

夜深人静之时,容歆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

便是像她与太子说得,太子和大阿哥确实经事不多,行事思虑多显稚嫩,然而他们年幼,本就易受影响,此时康熙这个皇阿玛的态度便尤其重要。

他身为一国天子,或许一举一动皆有思量,可容歆还是意难平。

同样也是立场问题,康熙便是为国事朝堂不得不如此,容歆也只心疼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若是毫不作为,无法平心中的郁气。

而齐嬷嬷不知她所说何事,只叮嘱道:“你注意着自个的身体,别觉着年轻就不当心。”

容歆笑着答应道:“是,我会注意地。”

而后,容歆收拾妥当,便来到太子书房中,在为他存放书画卷轴的木箱中翻找起来。

她其实也未曾发出声响,然而早读的太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分了神,“姑姑,您要找何物?”

“惊扰您读书了?”容歆正好寻到她要找的那一幅画,立即便道,“我找您画皇上和您皇额娘的那一幅画,这便不打扰您了。”

“您欲作何?”太子只是疑问,语气中并未有怀疑之意。

容歆嘴角微微上扬,温和道:“自从咱们搬到毓庆宫来,我已是多年未曾专门拜见过皇上,想借花献佛,以您这幅画当个见面礼。”

她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对康熙殷勤,所以脸上的笑容并不多真诚。

太子也对容歆知之甚深,不知她意欲何为,却并未阻拦,只道:“姑姑您早些回来。”

“我不能耽误皇上政务,先请人通报一声,等皇上召见再去,约莫是早不了的。”

太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申时初,乾清宫的太监到毓庆宫来请容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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