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婶儿话,让我愣了许久,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我身旁的母亲。就在我和母亲二人呆若木鸡的同时,父亲站在前面几节台阶的地方,忽然回了头:“在这儿住?”
似乎他也不太相信琴婶儿的决定,毕竟,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讲,没有把我轰出去而是选择留下,实在是反其道而行之。虽说我从未怀疑过琴婶儿让我继续留在曹家的目的性,在我心里,她自始自终都是个好人,但这种情况之下,能做出来让我留下的决定,我实属还是惊讶至极。
实际上,此时此刻,无论是回母亲老房子,还是继续留在曹家,对我来说并无太大的不同。留在哪一方土地上,我都是胆战心惊,并且那种令人血液能够凝固的冰冷气氛,十足是让人如履薄冰,不寒而栗。
而父亲,这个我原本应该非常熟悉的人物,不仅此时看上去如此的陌生,是一直以来都特别的陌生。他把头转回去,两只手插在裤兜儿里下了两级台阶,刚把双脚接触到大厅的地面时,转身回头对着空气说:“算了,你自己定吧。”说完,便去了沙发。这语气的轻松程度,让我恍惚间觉得自己是某件廉价的待处理物品,或者,是那案板上待宰的羔羊。我抬起眼皮看了看背影中昏暗的父亲,心里不由得一酸。
母亲一直没有放开放在我身上的手,她怕我在曹家受到伤害,所以,尽管方案已经定了,但依旧没有挪步。
奶奶转过头:“就这么定了吧。哎,毕竟,大人是大人的事儿,孩子还小,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学习。”母亲回望了我两眼,不舍地松开了手。薛浩从沙发上起身:“我送你。”随后,便带着母亲离开了曹家。在踏出大门时,母亲不安地两步一回头,最后,犹豫地踏出了曹家的领土。
那扇大门关紧之后,我忽然从心底升起了一种空虚感。从只身一人变成一人形单影只,这种数量的守恒并未使我心灵一并得到波澜不惊的待遇,尽管我从踏出老房子的那天开始,便已经从心里摒弃掉了那来自于自我封闭的门外的一切安好问候。而这忽然而至的滂沱大雨,便浇醒了我埋藏在心底的小孤单,我想要依靠在某个伞下,或者找个屋檐能够躲避一会儿,然而,母亲在时,我尚没有反应,当她在我身旁带走了一定空气的温度与氤氲的潮湿时,我忽然意识到,空落落的滋味。
琴婶儿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累了,睡了。”这一句话,似乎是对距离她较远的曹歌说的。我见到曹歌在经过我身旁时,张了张嘴想要问琴婶儿些什么,却终究咽了回去。琴婶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我原本以为,她会先去看看那隔着两个房间的曹灿灿,但她没有。或许,她心里的创伤面实在是太大,大到已经无暇去顾及其他人的喜怒和哀乐,甚至包括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呆立在原地好久,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这台阶的中央,向前望,一路向下,既是平地也是深渊;向上看,高不可测,云里雾里,寒冷如山顶,冰霜如昼极。
曹歌在送琴婶儿进屋之后,转过身拍了我一下肩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没有抬头,却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也没有什么可安慰你的,洗洗睡吧!我相信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你应该能明白的,大人之间的是非对错。你还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因为这些而搅乱了你前进的步伐。”
我没有回答。转身上楼后,我并没有按照曹歌的要求去洗脸,而是选择直接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我将自己的双手撑在身体后面,靠在那扇门的后头。
我抬头望向对面窗子外的那棵老梧桐,今夜从无风到起风,再到无风,此时的梧桐叶,就那样怂拉着脑袋傻呵呵地耷在枝干的尽头,沉静的样子,让我不自觉地觉得,这梧桐看起来,好悲伤。
这种悲伤,悄无声息的,就像母亲一样,抬不起头,眼底满是酸楚。她并不是没有颜面去面对自己不堪的世界,她是无颜面对自己身边所有的充满着爱的人的影子,比如我。
这种伤痛来自于心底,因为即发的事实说明,无论好坏,都有它既定发生的某种特定的模式和空间节点。这不是心有余力不足的错,而是有心,便是错。
我靠在门上,忽然之间想起了赵伯伯在我临迈进曹家门时跟我所说的话,一切都会过去。是的,面对未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日子,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但是我依然心有不安。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但我却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现在的情形,并不会维持太久。
由于傍晚期间南京下了雨,所以,当我踱步到窗前的时候,突然感受到的那股潮湿的空气氤氲着某种让人可以哭出眼泪的氛围,直逼自己的心底。
我一直选择在门外的喧嚣时没有哭泣,但是关了这扇门,梧桐所感染的并赐予的所有的氛围,便全部都回向到了我的身上。
在那一刻,我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海一般,奔涌而出。
你若问我哭什么?
我在哭,我的未来,一无所期。
那一夜,我不清楚,曹家上下究竟有多少人如我这般,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又会有几个人彻夜无眠?我在仅有的破碎的睡眠中,努力拼凑起同样零散的梦,但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焦虑与惶恐,我的梦里,大多是被驱赶的场景。
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