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3)
宫长诀握紧了手,她其实根本不必自作多情,他所心悦之人,是前世那个遇事不争不抢,淡然娴静的宫长诀。
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宫长诀忽然觉得大殿闷得慌,空气压抑得让人难受。
一直以来,她在怕什么,这一世不是上一世,她何必处处防着他躲着他?
她不过是如今对上瓮喻手中皇权尚无自保之力,要离他远一些罢了。
他或许根本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何必这么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她当成天崩地裂的事情,或许那个被她放在极紧要的位置的人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从前是,现在更是。
她自嘲地苦笑两声,
从始至终,是她自作多情。
不远处的女子温声唤了一声楚世子,宫长诀抬眸,才发现楚冉蘅坐在自己的正对面。
那女子趁大宴还没开始,拿着一个荷包,站在楚冉蘅面前,面红耳赤地说些什么。
而楚冉蘅面色变也未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子的笑脸便一瞬垮了下来。虽竭力维持着笑容,但到底是面色难看,拿着自己的荷包,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宫长诀看见对面的关无忘,他今日一身朝服,穿得极端正,平日里吊儿郎当和痞气也收起不少,倒真的有几分朝臣模样。
关无忘一手拿起酒杯,对着她遥遥虚敬了一下,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宫长诀面色淡淡,她旁边的女子却是羞红了脸。
宫长诀垂眸,到底关无忘曾经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撩拨姑娘的手段高明。再加上这一副好皮相,引几个小姑娘喜欢有何难。
宫长诀只觉得自己的心乱得很,一会儿想这儿一会儿想那儿,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连左窈青和左晋落座她两边的座位,宫长诀也未发觉。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列席完毕。
而元帝缓缓从大殿门而入,身边跟着一个绝色女子,妖娆明艳,想来是云贵妃了。
众人跪,高声道,
“陛下万安——”
元帝面颊凹陷下去,面色蜡黄带青,一双眼凸出不少,看上去有几分吓人。连身上的龙袍似乎也支撑不住。
而旁边的云贵妃一直扶着元帝,过不多时,元帝坐在了大殿的主位上,道一句“平身”,却声音虚浮,旁边的太监忙再重复一遍,
“平身——”
略尖利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
众人起身,
“谢陛下。”
还没等多说一句话,就有人拿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是一粒赤金色的丹药。
宫长诀的眸光落在那枚丹药上,微微皱眉。
元帝拿过服食了,又说话道,
“迎胡族首领及使者。”
这一回,元帝的声音中气足了许多。
匈奴的首领入大殿,而身后的使者拿着礼盒。
匈奴元首将左手搭在右肩上,说着略有些口音的大周官话,
“我大胡此次前来,愿与大周结两姓之好,互通有无,不再开战,以保两国百姓安平。”
匈奴元首阿丹施说话格外地沉稳,言语间亦是没有犹豫和停顿,甚至略带一些长安口音,像是在长安中生活过一样。
看起来已有五六十岁,一双锐利得像苍鹰的眼,宽阔的额头与后背。
“今赠我大胡国宝明珠一对,以示结交之意。”
有宫人从使者手上接过礼盒。
元帝道,
“既然元首如此诚心诚意,我大周必以诚心相交,两年之内,两国来往不收关税,互惠互利,亦愿结秦晋之好。”
阿丹施道,
“自然如此。”
“只是这大宴之上,怎不见大周太后出席?”
阿丹施的声音很沉很雄厚。
众人看向本应由燕后坐的座位,如今空无一人。
众人只以为阿丹施是想要挑刺,毕竟匈奴是因为战败了才不得不接受。
宫长诀的眸光落到阿丹施身上,却见他看着那空置的位置,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元帝朗声笑道,
“太后身体抱恙,虽有心前来,却到底身不由己,此番是怠慢贵客了。”
阿丹施道,
“原来如此,还烦请大周皇帝代为转达问好之意。”
元帝道,
“元首有心,朕自然从善如流。”
阿丹施微微颔首,入座。
元帝道,
“这一个献舞的可是朕的掌上明珠,舞姿轻盈,已习数年,望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而赏脸一观。”
阿丹施笑道,
“大周皇帝美意,倒是却之不恭了。”
两人这般话语,众人已经明白,这是要将瓮喻送去和亲了。
但照着瓮喻的性子,要是知道陛下是要送她和亲才让她献舞,恐怕是死也不愿意的,看来,这瓮喻公主并不知道陛下的打算。
众人面上都带着些看戏的表情。
瓮喻极为受宠,因此嚣张跋扈,桀骜不驯,被她欺辱的世家子弟贵女不在少数,如今元帝为了安抚匈奴,将瓮喻推出去。
瓮喻知道了,只怕得疯,不少人面色大快,等着看好戏。
站在门口的礼官向外示意。
一群身穿彩色霓裳的舞女蹁跹而入。
编钟清脆明亮的声音响起,随着乐声的涌入,一个身着红色衣衫的女子自众舞女的簇拥中扬袖而出。
瓮喻步步踏在大殿上,身旁的舞女都将彩缎往她身上扬。如同一朵花朵在绽放。
瓮喻手中的披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