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奇怪的是,似周长安这般声势浩大、精彩纷呈的登台亮相,竟并未吸引到太多的注意力。由于事发过于突然,所以秦军辎重营的将士们,都还处于慵懒闲散的状态之下。
其中有不少人,还在被阳光晒暖的河水之中嬉戏打闹;还有许多疲惫至极的民夫,已经靠在了车马的阴凉处,打起了闷雷般的鼾声;更有些赌瘾上头的家伙,拿着也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简易赌具,三五成群的聚在树下的阴凉处,红头胀脸的呐喊着自己所押注的点数……
好在周长安与天佑军的骑兵弟兄们,也并不在乎这场复仇的戏码,有没有观众捧场。因为当他们转过那道矮坡之后,便已经遵循着齐返的嘱咐,以三层黑巾蒙面遮口,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睛而已。
这三百名蒙面骑兵,追随着周长安冲刺的轨迹,架稳手中的长杆兵刃,奋力催动胯下战马、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直奔队尾呼啸而去;与此同时,由打队尾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之声;有另外一小股天佑骑军,正与周长安反向冲来,沿途不断收割着秦军将士的性命!
两队骑兵的中间,隔着一条由木车排成的长龙,眨眼间便交错而过。对于这些睡眼惺忪、脑子还尚未清醒的民夫与辅兵来说,这一正一反的两股骑兵,既像是神兵天降、又像是猝不及防的一场噩梦……
当敌人的兵刃、给自己带来了新鲜而彻骨的痛楚之时;他们再想起身反抗,也就为时已晚了。,
当敌人的隆隆的马蹄声、夹杂着痛苦哀嚎不断传来之时,那些正沉浸在“偷得浮生半日闲”当中的秦军士卒,也终于醒过了神来!平日里负责掩护协同主力精锐作战的辅兵,手忙脚乱的套上了劣质皮甲,却始终寻不到自己的兵刃;而那些民夫则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光着屁股便向官道两侧的密林深处跑去……
什么碎石扎脚、什么毒虫伤人,在这个情况下,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因为无论是哪种危险,也不会比天佑军手中的马槊长枪,死的更加彻底!
尽管北燕骑兵的马速飞快,当正反两路人马杀穿了这条人龙过后,竟然没有出现任何的人员伤亡!漠北马种腿短的优势,也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在环境如此复杂的战场上飞速奔袭,就只有十几匹不走运的战马、意外踩到了秦军的尸骸之上、被窝断了马腿而已。
周长安事先所下达的帅令,乃是反复犁过战场三遍之后,这正反两队骑兵才能解散,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如今一趟杀穿过后,双方驳回马头、稍微向外调整了进军路径,便朝着反方向再次冲杀而去。
秦军辅兵们的佩刀,基本都在汪宜下令开始休整之时,就被放在了马车边上。北燕骑兵固然来势汹汹,可由于兵力不多、他们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车马旁边拿回武器;而那十几名意外落马的北燕骑兵,毫不犹豫的自发放弃马槊长枪、抽出了紧紧绑缚在背后的厚背大刀,彼此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圆阵,抵挡着那些犹如潮水般扑上前来的敌人。
然而这包围圈才刚刚聚拢,远处便再次传来了一声悠扬的马号;那十几名犹如海中礁石般的天佑骑兵,不由得面色一喜,将圆阵再次缩进,犹如一团蜷缩的刺猬那般,不求杀敌,只求自保。
果不其然,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传来,将刚刚形成规模的小股敌军再次冲散。已然杀起了兴致的周长安,也不知将那杆马槊扔在了哪里!如今他依然还是当先而行,暴露在外的眼中,透出了兴奋的光芒。
他脸上的黑色遮口布,已经被敌人飞溅的鲜血彻底洇湿;而他的右手正摇着一柄雪亮的宽背马刀,仿照着漠北铁骑那般不停摇动手腕、将马刀挥舞的上下翻飞……
其实他的这种作法,在正统骑兵战术当中,乃是最典型的错误范本。马槊坚实纤长、刃尾更铸有一枚“慈心结”,对于从敌人体内抽回兵刃,有着非常强大的助力;而且依靠着战马奔驰的速度,他只需平架马槊,便可以用最省力的方式,造成最强大的杀伤!
而周长安如今弃槊改刀,由于兵刃长短上发生了变化,所以本身的危险系数,自然也是大大增加;况且这劈砍与平架两种进攻方式,在气力消耗的速度上,也存在着天差地别之远。
当然,马刀这种兵刃,也并非一无是处。一旦战场空间被迅速压缩,无法凭借马势向前冲锋的时候,长杆马槊也就再没了用武之地,只能靠着马刀近战肉搏。
可如今战场形势相对松散,而周长安胯下的战马,势头也丝毫不减,完全可以继续向前冲刺;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放弃马槊改用马刀,就只有一个原因。
马刀划破对方皮肉、斩断对方骨骼所反馈回来的力道,比马槊更加解恨!
战马不停向前飞奔、而骑在马上的周长安,经过了一番大开大合的劈砍过后、才算是刚刚出透了汗!
第二轮冲杀,眨眼间便已经结束;天佑军所过之处,可谓尸横遍野。
由于这一轮冲锋改变了作战方式,此时周长安执刀的右臂,已然微微有些发抖;呼吸带起的胸口起伏,也变得愈加剧烈;更还有一些淡粉色的血水,顺着皮甲的下沿,滴滴答答的垂落在了马鞍上。
汗水落在重新崩裂的伤口之中,激起一阵阵疼痛,也令周长安的神智无比清醒;夏日的微风吹过,从甲叶的缝隙之中悄然而入,温柔的抚摸了周长安湿透的中衣,也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