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围观“神仙打架”的衙役们,此时见自家老爷一改方才的懦弱之色,也重新振奋起了精神。借着卫大人的余威,纷纷用手中庭杖敲击着地面发出了巨大的噪音,一时间整座大堂开始嗡嗡作响,竟真的把原本难堪的气氛彻底地扭转过来。
沈归听着震耳欲聋的棍棒敲击地面之声,不由皱了皱眉。他虽然没听到屏风后面传出的那声轻咳,但也感觉到眼前卫安恒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转头看向在场的江湖朋友,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众人,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卫安恒手中惊堂木一拍,而后朝着队尾站定的二位掌刑衙役使了个眼色。这二位早已摩拳擦掌了好半天,胸中运起来的那口气,本已经泻去了大半,可如今一见自家大人态度果断,又凭空生出了一丝胆气来。二人一脸笑意的走到沈归面前,斜眼抱着棍子对沈归说道:
“沈少爷,常听人说这山水有相逢,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咱们哥儿仨,再相逢的会这么快。趴好咯,咱们爷们这就给您松松筋骨。”
说罢,他二人脚尖微微一顶,便擎棍在手:“早闻沈少爷您年少英雄,威名远播。今日大堂上,可有您这么多的朋友在场观看。挨二十棍子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千万别嚷疼也别叫娘,要不然堕了沈少爷的威名,这奉京城日后可就没您走的路了!您!明白了吗?”
原来这年长些的掌刑衙役还是没死心,仍然不住的拿话提点着沈归。“重新鼓起勇气”的卫安恒一见此状,顿时大为光火:
“我说你俩有完没完?还要本府亲自动手吗?这二十棍子他要是挨不上,那可就得换你们俩挨了!给老爷我照实了打!”
说完,卫安恒大手一挥,扭头不再看向三人。只等听着棍子打碎骨骼发出的声音。而眼前的沈归一时间也没想出太好的办法:这卫安恒把头一扭,明显是不想听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铁了心的要拿自己顶雷了。
沈归一直都很自信,他认为只要自己能说话,那就基本是天下无敌;若是割了他的舌头,不让他开口,那就算是一点别的能耐都没有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奉京府大堂之中走入了一个男人。这男人眉眼柔和,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必是副温吞性子;一袭白色长衫极为干净得体,腰间还挂着些造型奇异的配饰。沈归回头看去,发现来者正是此案的关键人物——萨满教大护法何文道!
“卫大人请慢动手,本人有话要说!”
何文道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了两位掌刑衙役身前。这二位心中齐齐暗骂: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天才好不容易碰上一只肥羊,可光闻见肉味就是吃不进嘴里,真是时运不济,瞪眼瞧着可就是发不了财呀!
卫安恒一见何文道出现,心中也是一喜。如今的卫安恒,被屏风后御马监的太监算是逼上了绝路。就好像一颗子弹两个人,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可如今这个刚被陛下召见过的萨满教大护法一出现,那无论沈归的麻烦能不能平安渡过,自己都不是焦点人物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语气还是故作阴沉道:
“哦?不知何护法有何指教啊?”
何文道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羊皮卷,按成色看上去还是崭新的。
“这张羊皮,是我萨满教中登记在册的萨满名单。堂上所站之人名叫沈归,正是我萨满教的萨满巫师,也是教中现任护法之一,还与在下师出同门,都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弟子!因此大长老巴格这件案子,乃是我萨满教中内务,您既身为奉京府尹,是没有权利过问的。”
何文道这一句话出唇,便把在场众人都惊的张大了嘴巴!
卫安恒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知道宣德帝颜狩,曾假借吊唁之名密会过何文道。如果二人没有达成什么协议,那自己是断然不会收到那两封“开火”上谕的。
而沈归会震惊,纯粹是没想到何文道会临阵倒戈。由于齐返的“特殊职业”,沈归的眼线早已遍布奉京城内的每条胡同之中。所以宣德帝与何文道的会面,他当时就知道了。但今日的何文道却临阵反水,不惜伪造名册也要把自己拉入萨满教中。要知道,只要自己有了萨满巫师的身份,那就不亚于龙游大海,虎归深山。
毕竟,在整个萨满教中,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比自己的辈分更高了。
而众位江湖人惊讶的原因,则是沈归本人。在他们眼中,这何文道是巴格的铁杆同盟。如今巴格先为沈归所败,当天又死在了孙白芷手中,无论内情如何,何沈二位,定是不死不休的对立局面。可眼下如此关键时刻,不知二人私下里达成了什么交易,居然使得何文道阵前反水。此事落在众人眼中也就代表着:沈归为何文道开出的筹码,竟然要比宣德帝颜狩这个幽北皇帝,更为丰厚!
“卫大人!既然是我教中之事,那么这位沈归沈少爷,我可就带走了!”说罢,何文道拽住了正在发愣的沈归,转身欲走。
“慢着!何文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屏风后面的御马监探子再也按捺不住,也不再指望墙头草卫安恒,自己果断现出身形,操着怪异的嗓音责问何文道。
何文道定睛一看,心中便已猜出这个小太监的真实身份。他冷笑一声,指着出言阻止的小太监说:
“这是萨满教与奉京府的事,与你一个六根不净的阉人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