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是进了门,许宸见她脖颈上虽傅了粉、却遮掩不住的淤伤,不禁皱了皱眉。

许如是乖乖请了安,许宸没问她的伤,她便也不解释,简明扼要地把宋贵妃宫中见闻说了一遍。

许宸略有些惊讶,贺兰氏听了也着急,眉尖儿一蹙,望向许宸:“那岂不是要叫她……”当上皇后了

她是皇后,三皇子许宥便是中宫嫡子了,圣人许的太子之位,能不能落在楚王头上,便又多了分不确定的因素。

许宸却不着急,摆了摆手:“朝政的事,哪里有这样简单。不过是个名义,也不看宋氏认不认。”

他心知肚明,宋贵妃与圣人宠信的权宦勾结,卖官鬻爵,又简拔了不少寒门出身的子弟,碍了河东士族的眼。

河东士族虽自诩清贵,甚至瞧不起皇族,但终究不必前朝如鱼得水,还是要在朝中有自家人,说话也才更硬气。

宋贵妃家谱记入七氏士族又如何,士族和她是利益之争,不是简单一个改出身就能解决的。

而寒门庶族里支持贵妃的,也是看中贵妃简在圣心,又多次支持寒门罢了。

倒是许宸本身却有些尴尬。

他自是不希望贵妃成为皇后,尤其是他储位未稳之前。可士族势力盘根错节,若借着反对贵妃的东风打压庶族寒门子弟,朝堂上的平衡局面势必会被打破。

“知道了。”许宸看小娘子稚嫩的脸上颇有几分落寞,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愧疚之情,但想到陈氏,心情却复杂起来,最终还是提叮嘱,“……菩提心,此事莫要再与他人提起。”

当日她在贵妃宫中,消息若是走漏,查起来她首当其冲。

许如是点头,又道:“是了,贵妃这样做,两面三刀,说出去必然要叫朝堂诸公鄙夷,女儿知道了。”

她这样大的年纪,才比璎珞奴大两岁,便这般乖巧,身上半点没有璎珞奴那般的活泼。许宸感概了片刻,忽然意识道:“——你说什么两面三刀”

许如是道:“世家反对她,庶族支持她,她却靠拢世家,放弃庶族。听说庶族,将家中无官爵的革去士族之名,而有官的,按品秩编入士族之中。有人借此事,据理力争请贵妃家族按贵妃的一品列入一品士族之列,重列姓氏录,按官爵重新编排姓氏录,求的庶族一席之地。贵妃此举,断了庶族为她诤谏的由头,不正是恶了寒门么”

许宸一震,讶然地看着她,许如是讪讪:“女儿思虑不周,可是说错了什么”

许宸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把她打发走了,许如是满腹的说辞憋在肚子里,噎着一口气告退。

许宸望着贺兰梵境苦笑:“菩提心比阿铄脑子清楚。若她身为男儿……”

贺兰梵境轻轻抚上他紧皱的眉,道:“二娘虽是女子,不也能大王分忧解难么?”

许宸长叹了口气。

许如是是真的不明白,许宸究竟对她有什么心结,要说是因为陈氏的缘故,许铄怎么没遭疏远

她百思不得其解。

许如是秉承着不明白就要问明白的精神,瞄上了贺兰梵境。

贺兰梵境温柔宽和,又会说话,并且最得许宸的宠爱,要她旁敲侧击去问许宸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许如是跟陈妈妈一说,陈妈妈给她出了个主意:“三郎是贺兰孺人的儿子,今年两岁多些,说话说得晚,如今说话吐字都不大清楚,看着木讷讷的。这事一直是贺兰孺人心理的隐忧,虽然大王如今宠着小郎君,可是难保……”

陈妈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许如是一眼,小娘子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母亲一没了,地位就大不如从前了,奴仆虽然不敢轻贱,但到底不如从前受尊敬。

许如是双手一合,一锤定音:“抽个空去瞧瞧三弟。”

隔日,许如是去上课,璎珞奴见了她依旧不假辞色,却也没有主动出言讥讽。

许如是便懒睬她,课后向韦乾询问了噬聪颖,虽然底子薄了些,却学得很快,观人观事常有不凡见解,韦乾对她印象很不错。

他问道:“娘子要是要鉴赏、还是临摹?”

许如是道:“只是要些花样子,做个玩物,需得花鸟虫鱼都齐全的。”

韦乾沉吟,道:“市面上的多是大家的山水、人物图集,纹样却有些难得……”

许如是有些失望,正要告谢,韦乾又道:“倒是内子平日爱这些,有一卷手书,我明日取予娘子。”

许如是笑道:“那学生就多谢老师、师娘啦。”

韦乾强自一笑,结了这一日的课程。

许如是每日下学以后,都会到贺兰氏那儿坐一坐,有时候还拉上许铄。三郎起先有些认生,但兄长姊姊日日逗着他说话,他渐渐就不怕了,说话也渐渐能吐清字句,贺兰氏对两人自然感激。

有日,许如是拿来一幅卡版,是用竹片制成的,细细打磨光滑了,尖锐处导了圆角。卡版上半截是花鸟鱼车马的图画,下边是正体写就的字儿。

三郎瞧了很喜欢,抓着“车”字的卡版不撒手,口中奶声奶气地道:“车车。”

看得贺兰氏大乐,连连夸赞许如是。

许如是腼腆地笑了笑,稍有些黯然道:“东西鄙陋,阿姨不嫌弃才好。”

贺兰氏知道她并不得宠,以前珍贵物件都丢在战乱里了,现在全靠一点月例过活,手头不宽裕,心中也有些怜惜。

有心提点她,便问陈妈妈:“陈妈妈,如娘这个年纪,怎么点了花钿、穿石榴裙这样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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