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袭来,在这初春的时节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闪着微光的星子密密麻麻镶嵌在泼了墨的苍穹之上,一弯明月高悬,皎洁而温柔。

阅朗轩

邵恪之回房后赵源端了醒酒汤来给他,喝过后精神了些许,他有些难以入眠,索性独自立在牗边仰望苍穹之上那柳叶似的月牙。

今日虽是初三,但天气却是极好,晴空万里,月光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好似袅袅薄雾氤氲。

状元及第,本该是个十分高兴的日子,但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大家所想象中的那般高涨。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折桂天下知。”没有人知道,他独自默默承受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

以前他努力提升自己,博得长安城第一少年才子的美名,为的只是能够让那个素来不肯多看自己几眼的母亲发现,他才是那个优秀的儿子。

但随着书读得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突然间有些看淡了。

世间总有一些人的想法是正常人无法理解和体会的,也改变不了。无法改变,就只能顺其自然。

但随着心情的释然,他也跟着迷茫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自己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邵恪之觉得心上的某一处空落落的,而那份空缺,不知何时方能被填补。

他还在恍神,身后传来小姑娘甜糯糯的声音:“二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来好久了你都没瞧见。”

她话语中透着三分抱怨,七分娇嗔。

邵恪之循声回头,却见九岁的妹妹邵稀懒散地在紫檀木圆桌前坐着,她双手托腮,粉嫩的脸颊被那双小手挤得变了形,肉嘟嘟的,让人很想捏两下。

她凤眼微微眯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看到她,邵恪之神情柔和很多,过去在她旁边的杌子上坐下:“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了,邵稀精神好了些,笑眯眯道:“今儿个那么多人恭贺你被陛下钦点为头名状元,我当然也得来道贺。”

邵恪之扫她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水,邵稀见了忙自己也拿了个小瓷杯递过去:“哥,给我也来一杯,我也渴了。”

邵恪之把茶壶放下,转而拎起一旁装了白开水的青釉水壶给她斟了一杯:“晚上了,喝茶对睡眠不好。”

邵稀嘟了嘟嘴,有些不大乐意,不过面对这个二哥她向来不敢反驳的,只得可怜巴巴的捧着白开水饮了一口,又十分嫌弃地搁下了。真难喝!

邵恪之淡淡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饮着杯中茶水:“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眼见兄长下了逐客令,邵稀撇了撇嘴,坐在那儿不愿意走:“二哥你怎么总撵人啊,我每天都无聊死了,好容易找你陪我说会儿话。”

“你无聊?”邵恪之明显不信她的话,“白天要去宫里给安福郡主做伴读,晚上回来也没个消停,这都无聊你还想怎样?

安福郡主七岁之后皇后便为其选了两个伴读,一个是邵稀,另一个则是靖武侯府的嫡女穆妧。这几年这三个人总在一起读书玩乐,感情很是不错。邵恪之自打不给三皇子做伴读,倒是没再见过安福郡主,不过平日里从这妹妹的嘴里倒没少提及过。

邵稀一双凤目瞪得老大,仿若十分受伤又格外不敢相信的样子:“二哥,我都在家呆了半个月了你不知道啊?”

邵恪之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似乎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可真是我亲哥。”邵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旋即又叹了口气,“前段日子郡主奉命去万福寺接太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我和穆妧倒是讨了个清闲,不用每天进宫念书了。”

嘴上说得是讨清闲,但话里的语气却哪有半分开心的样子。

邵恪之从妹妹素日里的言谈中知道她和安福郡主感情甚好,这丫头性子又活泼爱动,最是闲不住,这几日不让她进宫只怕闷都闷死了。

他这般想着,却没料邵稀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就是这几日看不到三皇子了有点可惜,唉。”

邵恪之眉头微拧,默不作声。

邵稀突然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家兄长:“二哥,你这都考上状元郎了,三皇子跟你感情那么好,怎么也不到咱们家来跟道贺。”

邵恪之兀自呷着茶水。

其实他辞了三皇子的伴读之后便有些想明白了,陛下担心他参与皇子夺嫡之争,有心敲打。既然知道圣上的意思,他自然也是要避嫌的,跟岑琰走得也便没有以前那么近了。

不过两人交情仍在,这些年他虽然不入宫了,但岑琰偶尔也会来府上坐坐。不过,为了避嫌,他每回待在这儿的时间并不长。

邵稀倒是提及岑琰越来越兴奋起来:“二哥你知道吗,三皇子现在开始变声了,说话时跟有人捏着嗓子似的,我觉得好玩儿总想跟他多说两句,结果他最近见了我就躲,都不愿意搭理我了。三皇子可真逗,跟你几年前变声期简直一模一样。二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那段日子门儿都不怎么出了,简直跟个闺阁小姐似的……”她说着忍不住捂嘴笑着,十分欢畅。

原本邵恪之听妹妹拿岑琰说笑也不觉得怎样,毕竟两人关系好,平日里开个玩笑也是有的。谁知这丫头说着说着聊到自己身上来了,他脸色登时一黑,凤目瞪向她。

邵稀和二哥的关系最好,却也是最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哥哥的。眼看他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登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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