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生很少喝茶,茶道是门艺术,他这样的俗人,大多是喝咖啡和可乐,鲜少有空闲能够静下心来品茗静悟。

今天的这一次品茶,也纯属巧合。

华远集团请来的公益心理医生邱鸣年纪长了陈楠生一轮,恰好也是宗教授的学生,两人在闲聊时候说起,邱鸣便邀陈楠生在疗养院的茶吧里喝一杯清茶。

陈楠生同意了。

原本想着,可能就是一次性杯子泡一杯绿茶,就着秋的空气和阳光,随意地喝上几口,谁知道邱鸣在吧台上捣鼓了半天,搬出一整套泡茶的工具,笑道:“我喜欢喝茶,疗养院我每周都要来,干脆就在这里放了一套茶具。”

陈楠生对茶道没有研究,但也看得出这一套紫砂茶具价值不菲,他略微咋舌,想不到邱鸣这么讲究。

净手、烫杯温壶、马龙入宫、洗茶、冲泡、春风拂面、封壶、分杯、茶汤回壶、最后是分壶、奉茶,一系列繁琐的动作,邱鸣做来却是行云流水般惬意,他沉浸其中,将泡好的茶水递到陈楠生面前,“来,先闻闻,上好的明前龙井,我也只存了半斤。”

陈楠生从善如流,接过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一时间茶香四溢,清气逼人。

他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汤清冽,回味甘甜,确实是上佳的好茶。

“我很喜欢台湾的作者龙应台,她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前,物走星移,确实如此呢。”热气在邱鸣的鼻尖氤氲上扬,他四十出头,斯文儒雅,说话的时候也带着文人特有的气韵,“转眼间我已经毕业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后来联系宗教授的时候,他时常会提前你,你不要辜负他。”

陈楠生觉得茶汤的热气湿了眼睛,他揉了揉眼角,想起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宗教授,内心愧疚,“我没好好学,对不住宗教授这么多年关心。”

“想要开始学,什么时候都不晚。”邱鸣递给陈楠生一张名片,“这是我诊所的地址,有空你可以来找我。”

“日本茶道里有一期一会的说法,意思是指一生只有一次的会面,难得相见,更应珍惜,虽然这种说法苍凉而寂寥,却能够让人深思相见的意义,体会人生八苦,参透聚散离合,这是茶道中的精神,也是思索人生的造诣,楠生,人之相遇相聚总有天定的命数,我们今天相见,相信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因缘际会,我想我们很有缘分。”邱鸣道。

陈楠生略微点头,“想不到师兄除了心理学之外,还对茶道这么有研究。”

两人一言一语,从当年的求学开始,说到宗教授的现况,再说到这么多年各自的经历,陈楠生想起宗教授笔记里的一些记录,向邱鸣咨询了不少专业上的问题。

两人相谈甚欢,一时竟也忘了时间过去了许久。

陈楠生原本和楚皓通话后心绪低落,乍一看到他们几个心理医生时,内心还是十分不喜,可现在和邱鸣一番天南地北的谈论,他才庆幸方才还好没有一开始就给人家脸色瞧。

“好了,今天我们也聊了很久了,下次我们有机会再约吧,刚刚我都看到了你的朋友在窗户外探头了,看样子是等得不耐烦了。“邱鸣笑道,他个子不高,深秋已至,穿了一身银灰色的休闲西装,举手投足儒雅至极,谈吐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陈楠生想起宗教授当初的一句话,优秀的心理医生是永远不会令人厌烦的,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你内心深处的共鸣,此前陈楠生从未有这种感觉,直到今天他遇到了邱鸣。

陈楠生抬头,果然看见江佑安趴在窗户上,一副我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的神情。

小祖宗不好伺候,陈楠生赶忙和邱鸣道:“不好意思,今天一聊就忘了时间,另外关于思思,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过几天有空了,我再联系你可以吗?”

邱鸣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到时候你直接打我电话。”

江佑安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两人作出告别的动作,她迫不及待地拄着拐杖颠了进来。

“陈楠生,你好久哦,楚皓都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楚皓来了?陈楠生心里咯噔一声,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刚通了电话,现在又来,可能是又有新的情况了。

一想到每次和楚皓聊完之后自己都内心低落,陈楠生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迟早也有一天要去看心理医生。

“陈医生,方便吗,说个话。“楚皓的开场白可能除了这个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陈楠生和他的关系非常的微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楠生是不知道楚皓的存在的,但是楚皓不一样,他一直知道陈楠生,在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里,陈楠生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假想敌,记忆里很多个午后,日光灼热,他独自行走在一片松树林的小道上,小道被松针覆盖,踩在上面,脚底传来绵软的触感,有时候他会在松树林里看到背单词或看书的项沁妍,她美好的侧颜总能过让他顿足许久,偶有一两次,他还会看见陪同项沁妍一起的陈楠生,楚皓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怀揣秘密的窃贼,看着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但始终没有勇气上前一步,多年以后,项沁妍去世以后,他再一次路过那片松树林,因为城市建设,松树林已经被改造为步行街,大片的松树被砍伐殆尽,他的青春,连同他的爱情,一起被埋葬在记忆里那个烈日


状态提示:一期一会--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