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入秋的时节,天气虽是有些凉,但昨夜下了一溜雨水下来,树叶上的雨水被泛了金色的阳光一照,倒是有几分温暖了。

璟和王庭郊外细细密密的草尖儿沾染着雨水,嫩绿嫩绿的色泽整整齐齐的铺了一地,似是一方柔软的绿色地毯,放眼望去时,倒也有几分清新自然的美丽。

王庭郊外向来人烟稀少,这一处也不过就只有一座简单大方的庭院而已。那庭院虽算不得精致豪华,却也不简陋,而这座简单大方的庭院,正是顾潇画与宛月赶到璟和王庭时,从一对商人夫妇手中租下来的。说来也巧,顾潇画本就打算在璟和王庭置办一座属于自己的庭院,无论外观是否别致,只要住着舒适便也就可以了,正巧路过这里时这对商人夫妇要赶去外地做生意,据说没有几年也不会回来,几番商讨之下,顾潇画就顺水推舟的将这庭院租了下来。

那对商人夫妇要去外地,自是将这庭院内的东西带走了个七七七八八,也多亏了顾潇画离开北月皇宫时带的财物比较充裕,和宛月去王庭几番置办后,这座简单的庭院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只是这小庭院也不过住了将近一月,这天宛月正忙着打扫屋子,偶然一抬头便见了晌午一身男装出去的顾潇画推开庭院栅栏,面色淡漠的向着屋子走来。

宛月连忙放下扫帚,上前为她打开门:“小姐,您怎么才回来?您看看这天,都要黄昏了。”

顾潇画听着耳边宛月毫不掩饰担忧的抱怨声,忍不住轻轻一笑:“怎么,等急了?”

“不是等急不等急,”宛月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您看看,您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人出去多不安全,就算穿了男装,脸上也做了手脚,可您归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啊,让奴婢跟着还有份保障,可您还偏生不让奴婢跟,可真是伤了奴婢的心了。”

顾潇画忍不住叹了口气。宛月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这张嘴,说起话来叽叽喳喳,一听这丫头说话她就忍不住头大。不过宛月到底还是担心自己,所以无论宛月如何说话,顾潇画都不会轻易苛责她,有时反而也挺喜欢身边有这样一个有些聒噪的丫头,最起码,这样她不会太过寂寞。虽说顾潇画对宛月有些过分纵容,但宛月也不是没有个尊卑,针对顾潇画,宛月向来收放自如,行事有度。

宛月替顾潇画整理好衣衫,又去拿了茶壶,倒了杯茶水放到桌上,顾潇画很自然地走过去,轻轻端起茶杯优雅抿了一小口。

而后她放下茶杯,转头对着立在一旁的宛月淡淡道:“宛月。”

宛月愣了一愣,心下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她收起脸上的轻松自如,一双明亮的眼瞳望向顾潇画。

顾潇画顺手放下茶杯,她缓缓走到宛月身前,嗓音微沉,一字一句道:“现在我要说的话,倘若你记不清,便是有可能危及性命,所以接下来,我要你用心牢牢记住,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宛月脸色微微一白。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女从来就不是平凡之人。从这个少女被封为华裳郡主开始,她作为一个女婢被安排在她身边,她亲眼看着这个少女一步步成长蜕变,从儿时天真懵懂的小女孩一直变成了现在冷静从容的女子。而她被安排到这个少女身边的使命,便是无论这个少女想要做什么,她都要支持,都要尽自己所有的力量。

宛月垂了垂眸,下一刻,她声音坚定认真:“好,小姐,您说吧。”

顾潇画点点头,终是缓缓开口:“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找到哥哥,然后为他做些事。听说他如今在璟和王庭做国师,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份不能与他直接接触,所以我打算利用洛风逝接近哥哥。今日上街我私下听人说近些天洛风逝会假借招收仆役之名想要寻一名有才之人,我虽算不得多么有才,但也希望自己能尽力一试,若是能成功,从明日起我便要扮作男子跟在他身边,只要有合适时机,我会想办法接近哥哥。倘若有人寻到这里,无论他问什么,你便回答说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知道了吗?”

顾潇画说了许多,她这些打算在宛月看来几乎是一场博弈,只是她宛月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所以她在心下细细将这些话咀嚼一番,牢牢记下后坚定点头:“小姐,奴婢记住了。”

顾潇画微微一笑,她轻轻握了握宛月的手,忍不住促狭道:“该改口了,既然我扮作男子,你便喊我一声哥哥吧。”

“哎呀,小姐你真是——”宛月笑闹着轻哼了一声,偏生不想理。

顾潇画看她这副模样,自然是不会勉强,半晌,她轻轻呵出口气,声音浅淡起来:“宛月,在这里等我回来,我相信,不会太久。”

宛月乖乖点头,扬唇笑道:“小姐,我一直相信你。”

“好,”顾潇画收回手,她看向窗外,本是带了几分暖意的眸光突然渐渐冷冽下来,心下冷冷哼了一声,她收回目光,转身向她的寝室走去,“宛月,好好记住我的话,想必不久后便会有人登门造访了,我去收拾下衣物,明日我便会去一试。”

宛月应了声“是”,又拿起扫帚去打扫了。

然而在离这庭院不远的地方,突然有几道淡淡的黑影一闪而逝,那影子仿若几道黑色的闪电,转眼之间便从眼前消失了去。

屋内的宛月似是无意看了眼窗外,而后她突然站直身子,唇瓣紧紧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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