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之时,彼此脸上和眼中都是短暂的愕然。

一瞬过后,一起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润玉拢了衣袖,很认真地摆正歪斜的酒盏,缓缓坐下,一壁镇住被惊得够呛的心。

想必眼前的大活人,就是白鹭说的惊喜。

惊是够惊了,喜却无论如何谈不上。怎么应付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实在是件比批阅一百份奏章还要辛苦的事儿。且容他压一压惊。

卿天也回过神来。五感被封,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浑浑噩噩来到此间,一睁开眼就看到深深惦记的人,这份惊喜真是非同小可。义母真是个靠谱的妙人儿。

只是看他面容神情和眼神,却像是并不是很欢迎自己。

“义母带我来的。”卿天避重就轻地不想多提被变成睡莲的糗事。

“昨日我生辰失约了,润玉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一面说一面不请自坐,与他直视。

她还是如此这般入乡随俗的热络劲……润玉垂下眼,专心地品杯中的酒,心里乱哄哄,方才的那点儿怅然,早被丢到远远地再也回不来。

抿了一口,才想起这时候分明需要茶,喝什么酒。他自觉乱了套,放下了酒盏,拂袖收了酒具,变出一壶茶两小杯,“没有生气。我原本就不会去。”

又拢了袖将茶盏放到她跟前,示意她喝。

卿天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抿着那清爽的茶水,他觉着思绪也清爽起来,开始有了一点从容的疏离的笑意:“有些忙,不是那么方便。”

见少女有些儿怔忡,他心一软,反思自己是不是冷淡得太刻意了,人家什么都还没有做,什么也都还没有说,何至于就这么提防着,于是笑得开了些,和声道,“无妨,以后还有机会。”

这一笑,就像极光初现时那道最绚丽的光,就像离开魔界时见到的第一眼春花胜景,霎时之间在卿天的心里点了一道热辣辣的火流,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不苟言笑的人,就是占便宜,随便牵个嘴角,都会挠人心窝。

她木讷地看着他,渐渐地恢复了神智,开始筹划起来,默默地学着捉那茶盏,品那带点苦味的水,不露半点怯场地环顾四周,问道:“润玉哥哥,此处便是笠泽吗?”

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份?

润玉想起那日在凡间她说的天帝故事,默了一默,最终还是勇敢地自己撕了伤疤,笑意吟吟地实话实说,“此处是天庭。你是锦觅的义女,如此说来,便得唤我一声大伯了。”

笑意吟吟,一脸慈祥,将狼狈不堪深深藏起来。

天庭?大伯?卿天再次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只觉荒谬绝伦。诚如写那些话本的月下仙人所说,世上的事,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原本有意发展成情郎,现在变成了大伯,原本是侠义的龙君,现在是邪恶的暴君。

她只不过五百来岁,从未做过坏事,老天至于这么坑她么?

很快地怨艾完,卿天再次恢复了神智,再次精神抖擞地进入了跃跃欲试的状态。天帝恶名在外,她不在乎,还有什么大伯,这拐弯抹角的亲戚,半点血缘都没有,怎么也不能作数,非要认什么大伯,她便不认义母了,一拍两散。

“润玉哥哥”,她特意加重语气,“要我唤你作大伯,须得我娘亲同意。我父亲早逝,我娘亲对父亲敬爱有加,想来不会乐意给他老人家加一个兄弟。”

润玉一想,是这个理。想那鎏英对他深恶痛绝,哪里会准许这个大伯的称号。

卿天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心里得意。

她是个有主见的魔族女子,看润玉先入为主地存了好感,此刻知道身份,却已经改不掉欣赏他的习惯,她觉得旧日的那些故事里的主角,完全不是眼前这目光清澈时时透着无奈,美好得像皎洁月光一样的人。她很希望有机会能亲耳听到他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只是,好像天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满心要做自己的大伯,看自己的每一眼,每一句话,都像在宣告,我要送你走。

留下来,是她第一要完成的任务。

接下来,果然如她所料,喝完了一壶茶,说完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鎏英的话,润玉便起身,说送她回水镜。

卿天早有准备,委屈地说道:“润玉哥哥,我而今五百一十岁,有两百五十年呆在睡莲里,另外两百六十年呆在魔界,世人都说花花世界多么好,我却只见识了魔界的一派荒凉。好不容易来天界长长见识,你这么块便要送我回去……”

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仰视着他,眼里都挤出了泪花儿,“我就这么讨人嫌吗?连半点风景都看不得?”

“讨人嫌”这类话,真是杀手锏,屡试不爽,一下子挤兑得润玉惶恐不已,自我反思确实怠慢了她,口气不由得松动了,“天界其实也没什么风景……”

她敲钉转脚,乘胜追击:“你在这里看了几千年,自然不觉得美。”转头指向那棵银丝柳,“你觉得它好看吗?是不是觉得很稀松平常?我便从未见过,魔界没有花草树木。”

他随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觉得那只是一棵稀松平常的树,而且还是假的,心里知道她说的对,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天界与花界交恶,其实也没什么花草树木。这棵树……”

她小手一挥,打断他的话,“那也好过魔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也好,”润玉不得不让步,“我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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