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走廊里,罗赛迈着沉重的步伐,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罗赛——罗赛——”一个男人飘忽不定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罗赛凝神倾听,这个声音是他所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当他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前,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壁灯昏黄的光线下一闪而过。
“父亲!”罗赛惊呼道。他几乎没做什么分析,便得出了结论,那个身影,那个喊声,来自他的父亲罗迎新。
狭窄的楼梯向上延伸到阁楼,玄镜就安置在那里。罗赛抬脚迈上台阶,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寒气逼人。
“罗赛——罗赛——”呼唤声从楼上传来,越来越清晰,引得罗赛不再犹豫,几乎是跑着来到房门外。他试着推了推房门,不曾想房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在墙上摸了摸,找到了电灯开关。刺眼的灯光射在他的眼上,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光线,从指缝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架前的父亲。虽然罗迎新在罗赛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但是罗赛认出了父亲的脸,在家中发黄的照片里,父亲的脸就是这般模样。
“父亲,是你吗?”罗赛震惊不已,眼前的景象真实不虚,罗迎新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正瞧着他。
“孩子,你终于来了。”罗迎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抬手指了指摆放在书架上的玄镜,说道:“这就是玄镜,它拥有神奇的力量,你看,它多美啊!”
罗赛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玄镜,黑色的镜面此时正闪着光泽,白雾在它表面微微浮动,这镜子,仿佛活了一般。他慢慢靠近,想要看得仔细些,想要看清那乌黑的镜面中,究竟藏着什么鬼怪。恍惚间,他在镜中看见一张脸,待他定睛细瞧,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一看,吓了他一跳,惊得向后退了几步。
“害怕了?”忽然一个诡异的声音从镜子里发出来,随后一团黑色的影子由镜中溢出,在空气中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这个黑影发出阵阵笑声,似乎根本停不下来。
受到惊吓的罗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离开。他疯狂地夺门而出,然而来到门口,又想起还留在房中的父亲,回头看时,只见父亲不见了踪影。他更慌了,拔腿就往楼下跑去。他喘着粗气,跑到楼下齐暄的卧室,可是齐暄的床是空的。
“齐暄!齐暄!”他喊着叫着,不知道齐暄去了哪里。于是他来到齐梅的房间,用双手猛力拍着门,却无人回应。他又来到一楼园儿的房间,结果房里毫无人影,只有挥之不去的雾气萦绕其中。他惊恐万分,大家都消失不见了,整个齐家老宅就剩下他一人。
罗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头昏脑涨,周围的家具好似旋转起来,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眼前一黑,瞬间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张着嘴,呼吸深重,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窗外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哒哒的乐声。他仍旧在齐暄的卧室里,房门紧闭,一切都安然无恙。原来,他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晃过神来的罗赛起身来到桌边喝了杯水,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父亲的样子,还有玄镜,还有他所感受到的恐惧,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样一个古怪的梦,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思念父亲的缘故。
他轻轻走到床边,在床尾坐下来,借着床头台灯微弱的光亮,瞧着睡梦中的齐暄。他就这样傻傻地看着,耳边是雨声,还有齐暄轻微的鼾声。他从刚才的噩梦中走了出来,此时感到世界无比宁静祥和。他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伸手进去揉了揉被打得酸肿的肩膀,脖子侧面被江源用酒瓶划出的伤疤时不时地隐隐作痛。他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臂在空中慢慢画了一道弧线,又试着使劲儿握了握拳头,还是能够感受到伤口撕裂般的疼。
他扭头看着齐暄,想象着那些鞭伤会有多疼多痛,想到那些疼那些痛,他又禁不住一阵哀伤。思虑间,他的脑中闪现出第一次见到齐暄时的场景。那时他的母亲第一次将父亲的死因告诉他,当天晚上,他就跑到齐家大门外,想要进去与齐家人理论一番。还好理智战胜了冲动,他沉住气,望着齐家爬满青藤的老楼,计划着要如何查明真相,让齐家人付出代价。这时,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从他身边经过,快步走进了齐家大门。罗赛躲在暗处,盯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心中揣测着他的身份。
后来,罗赛才知道,那个人就是齐暄。从此,齐暄就成为他业余时间里的功课。他会跟着齐暄去上班,跟着齐暄去吃饭,跟着齐暄去买东西,当然,都是不能见光的悄悄跟踪。齐暄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就印在了罗赛的记忆里。想到这些,罗赛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他想,如果齐暄知道了他在暗地里监视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齐暄的柔声细语从背后传来,吓得罗赛的小心脏颤了一颤。
原来就在罗赛默想心事的时候,齐暄已经醒了,睁眼看着他。
罗赛慌张地从床边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笑道:“啊,我刚才在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梦,把自己给吓醒了。”
齐暄用胳膊肘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随口问道:“什么梦啊,这么恐怖?”
“我梦见你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罗赛靠在桌边,低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