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百里走了,这样的深夜里,云扶也不便与窝果台细聊什么。况且终究是第一次见面,直到这会子云扶还没能看清窝果台的面相呢,这便总有些小小的尴尬。

她便简单告别,回到自己的屋里,合衣躺下。

也许是快近十五,窗外的月色太亮,刺着她的眼睛,这剩下的几个小时,已是不能成眠。

她脑子里便停不下来,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明日天亮起来,封百里不见了,换了另外一个人,总免不得要引起车老板和同行那二位的询问。总还要费一番口舌,将话给说圆才行。

却也又因为窝果台的身份,以及他的突然回来,叫云扶忍不住去想当年的那群悍匪——大帅曾派兵去剿灭了,都说那匪首被郑雪怀一枪打中眉心之后,其余几个头领带着余孽跑进荒漠去了。

既然跑进寸草不生、几天几夜都走不出来的荒漠去,那应该早已经断了性命去,不是么?怎么靳佩弦还叫他的人悄悄儿潜伏过去?——难道说,那群人的命竟然那样大,竟然没有断命在荒漠里不成?

这般想来,她便又在这样的夜色里,沉浸入当年的记忆里去——当年大帅恨极,便派人去剿灭那伙害了她妈和弟弟的土匪,当时带兵之人,就是大帅最相信的潘少谷。

而郑雪怀也跟去了,后来就是潘少谷将郑雪怀一枪定在那匪首眉心的事,讲给她听,告诉她,“从此往后,雪怀就是你的恩人了”……

从小她曾经笃信不移的事,如今回想起来,她的心下却不由自主地生起一抹疑惑。

郑雪怀,包括潘少谷,此时此刻在她心上,都已经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般迷迷糊糊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冷不丁只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扰攘。

仿佛还有人在哭,哭声惨厉。

云扶一下子就被吓醒,从炕上直坐了起来。

眼前暗夜分明未尽,可是眼前却莫名光亮了起来。云扶一甩头,连忙看向窗外,只见窗外已是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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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深吸口气,揣好了小手枪,悄然下地。

门上有人敲响,“少夫人?少夫人?”

是窝果台。

云扶忙起身去开门。

窝果台上上下下打量云扶,“您没事吧?”

云扶点头,“我没事。究竟怎么回事?”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院内一个女人正在哭号着奔了过来。

云扶认得,那也是一个住客。昨天刚住进来的时候,她还打过招呼来着。

只见那女人惨叫着大哭,一边跑,衣衫已乱,头发已是散了,边跑还边看向身后。

云扶一摸口袋里的小手枪,便要上前去迎住那女人。

窝果台却伸手拦住了云扶,低声道,“您别管她了,快跟我来!”

云扶一怔,抬眸望向窝果台。就在这个当儿,那个女人已经被从后面奔来的一个人,一把揪住了头发,狠狠给拖了回去!

借着火光看过去,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穿蒙古的长袍,光着半边膀子,一脸的狰狞!

饶是云扶,这一刻也已经喘不上气来,心被恐惧登时湮没。

窝果台一把抓住云扶的手臂,低声道,“顾不得旁人了,少夫人,咱们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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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云扶答话,窝果台已是扯住云扶的手腕,迅速奔向外去。

这般被拽着,云扶只能机械地跟着窝果台跑,脑子已是来不及想些什么。

就这么一口气跑出去老远,云扶边跑边回头看向那间大车店——已经全都被火光吞噬。

人们的惨叫声,哭声,比这寒冷的夜风吹过山壁的声音还要瘆人。

云扶实在跑不动了,一扯窝果台的手,站下来,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

好容易喘过一口气来,她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窝果台也是跑得气喘吁吁,不过显然他身高力强,要比云扶好了许多。

他立在小山坡上,回头望着火光吞噬的大车店,“……那群羊来了。”

云扶的心便是狠狠一沉!

“那群羊”,岂不就是当年杀害她妈和小弟的那一群悍匪?

“他们怎么没死在荒漠里么?”她的声音已是颤了。不是恐惧,而是恼怒。

窝果台摇摇头,“怎么会死呢?他们是蒙古人,本来就是草原里生、草原里长的。就算那是荒漠,却也是草原深处的荒漠,别人进去会被困死、饿死、渴死,他们却能凭着蒙古人的本能去找到水和能吃的野草。”

远处的火光太烈,又或者是天上近正月十五的月色太明,云扶只觉窝果台的神色里有些不寻常——似乎有一股冷冷的笑意。

不是恐惧和愤怒,反倒是高兴!

“那你,怎么会回来?”云扶心中那块怀疑的阴云终于呼啸着长大,“你既然潜伏在那群羊之中,那你的身份就是不能暴露的。你们老大又怎么会叫你亲自回来问话?你们老大难道就不担心你暴露了?”

窝果台一怔,盯着云扶,却也缓缓地勾起唇角来。

“少夫人,早就听说你聪明,一点儿都不逊色于你爸商稀元。我原本还不信,觉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有多少阅历和经验?可是好像我真的小看你了——我之前那番话,连封百里都被骗过了,他都乖乖地走了;可是看样子,你好像从一开始就有怀疑啊~~”

“是你带他们来的?!”云扶的心已经颤抖了起来,在这正月里的天寒地冻之中,便连牙关都是跟着磕撞在一起的。

窝果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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