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罪儿爷爷手里拿着烟斗,叹了声,又抽起来了,今年小麦收成又不好,十几袋粮食,一年下来勉强够吃,还是吃不饱的那种。
太阳早就回去了,天色昏暗的很,月亮还不舍得出来,蝈蝈的叫声到处有,谁家的猫儿在一片收完的油菜地里捉蝈蝈玩耍,小溪前的狗儿呆呆的望着前方,树上的鸟儿闭了眼,微风轻轻吹来,夹带着丝丝凉意,入秋了。
罪儿爷爷的叹声惊动了溪前的狗儿,起身摇摇尾,抖了身上的杂草,回去守家了,狗儿不嫌家贫,再吃不上东西也不会离家。
穷人的日子,吃完上顿没下顿,收成不好,一年就不知道怎么过了,后头就东借点油,西借点盐。
这个季节除了玉米棒子其他的也都收了,玉米还没成,家家都忙着耕地,建土家有一头牛,也是唯一的家产,大黄狗看院,也吃不了多少。罪儿爷爷清晨赶着牛耕地去了,露水很湿,他没有穿鞋子,麦秸已经对他的脚没伤害了,收割时漏掉的小麦粒落地后又发芽了,却很少,也就几棵儿。
日出美吗?美,可在穷人眼里,又要开始新一天的穷日子,或许饿一天,或许喝一天水,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
晨曦将村子又一次照亮了,淡淡的雾笼罩着,鸡二次打鸣,可这个时间又有几个人还需要它呢?罪儿爷爷已经耕了一大片地了,合计着当晌午时应该就耕完了。
“哈哈,莫村的日头我又要晒了一天。”七十岁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了,幸幸苦苦的养活了一家子人,到如今大娃分家,二女儿引弟也出嫁了,三儿子建土也有儿子了,等把小七嫁出去他一辈子就结束了,家就要交给建土了。罪儿爷爷看着刚出来的太阳,摇了摇头,自嘲的笑着。又挥起鞭子耕地了。
“罪儿乖,再有几天爹爹就回来了,回来了给罪儿好吃的。”小七抱着三个月的罪儿拍着,时而起来抖抖,时而摇摇,很是喜欢。屋外的罪儿娘搅动着刚晒下的粮食,等过会就要去做饭,晌午罪儿爷爷回来就能吃口热饭了。
“爹娘,我回来了。”建土背上扛着一大包,手里提着一大包,从树枝围院外喊。
“二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二女儿引弟出嫁了,家里建土就成老二了。
“我手里活干完了,闲下来急得慌,提前回了,爹娘呢?”建土还没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刚进大门就看到小七手里的娃,感觉身上的行李压得他走不动,直接丢下来,三步并一步跑过来。
“我的儿,来,我抱抱。”过来看了看罪儿,双手在胯间擦了擦,伸过就去接。
“罪儿,罪儿,我的儿,我的儿。”叫着,声音却已颤动了,最后都是啜泣着叫出来的,眼角湿润了。孩子出生前父亲就出门了,如今三个月了,迟迟归来的父亲带着迟到的爱,回来了。
罪儿大大的眼睛盯着抱着他的大人,嘴角慢慢上扬,然后双手挥动起来,笑了,笑的把眼睛都缩小了一半,声音也很大,三个月了,会笑了,看见他的爹爹笑了,建土紧紧的抱着,用满是胡须的脸依偎着罪儿。
儿子第一次笑是看见了父亲,父亲第一次看见儿子,满脸泪水,却开心的很,瞬间,世界静止了,被世间最伟大的爱迫停了,太阳不动了,想多看看这对父子,四处的云也想聚集来,可风比它更急,未出来的月亮也想出来看看,可太阳也不舍得走。
“爹去耕地了,晌午回来,娘去扫树叶了。”小七的话才把建土从当爹的喜悦中拉回来了。这都秋天了,树叶开始落了,扫点树叶天气凉了烧炕,要是迟点扫或许就被他人扫去了。
“你先看着罪儿,我去做饭,你还没吃饭,小七给我去烧火。”罪儿娘说。
“好,你去吧。”建土顾着看儿子,头都不抬。
“罪儿,我的儿子,你以后想干啥,念书好不好?做个大学生,你就是我庄第一个文化人了。”建土兴奋的给不会说话的儿子说话。
白天渐渐短了,太阳很快都落下去了,蝈蝈的叫声越来越少,犬吠还是一样。
建土一家六口在主屋炕上坐着,罪儿爷爷望着窗外,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斗,建土也抽着廉价的不能再廉价的纸烟。粮食收成不好,一家人思考着生计,小七抱着罪儿,时不时的捏捏脸蛋。
“我合计着这次回来买辆拖拉机,这几年房子盖的厉害,车少,我去跑车,买车的钱去亲戚借点,估摸着一年能还了,还能有点落家。”建土说。
“这倒成,你在砖厂开过车,倒也顺手。”罪儿爷爷说。
“我去兄弟家,问我的两个兄弟借点。”罪儿奶奶也赞同。
“我爹娘能给我借点。”罪儿娘也出话。
“成,到时候我再编的麻绳麻鞋去卖,糊个口,日子也勉强下去了。”罪儿爷爷老了,远门出不去,年轻腿脚好的时候去大山背木头,一去半把月。
像他家这样的合计日子,其他家也都有,山沟沟里的人,没有什么想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卖力气糊口。
为了生存,往往的一些决定,会促使他们今早完成,买车的事也是说干就干,这边借了点,那边借了点,最后把车买来了。
“明天收玉米棒,正好用拖拉机拉回来。”建土上炕吃饭时说。他早上去买车,一直到这会了,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了。
“路上好走吗?”罪儿爷爷问。
“勉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