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吹了一夜,管仑睡得很不好,由灵系来这硕系三年多了,他依然嫌恶这里的冬日。
哪怕是灵系最西北的齐峪城,也没有这里这样霸道的凛风。往往整夜呼啸锐鸣,总让人担忧房子也会被这风拆了,睡梦里也满是刺骨寒意。
不过刚刚捱过四更,管仑就坐起来披上罩衣,谁也没叫,干枯苍白的手指一挑,一朵同样虚弱惨白的火花立刻蹿上灯芯,“噗”的一声燃起来。幸好油灯火焰橘黄色,总算让屋里看着暖和些。
管仑挪下床,举着这盏灯绕出内室,拉开木门,走到常呆着的净室,如常坐在那只蒲团上,左手撑地,右手在地板上轻,还是同样开了。
这个动作管仑都不知道自己重复过多少遍,他取出里面的两张纸,又从怀里拿出这些日子一直随身带着的两册古籍,把它们一起摆在眼前,仿佛感受到元沐的秘密就在眼前,可自己怎么也看不见。
自从拿到这封信,他就在一直苦寻元沐留下的三件东西,但费尽心思也只得到了留给月荷的这一件,即使是抄本,他也视若珍宝。
其余两件,他料得是在百里洪手中的栖舍剑;但最后一件,无论他怎么苦思冥想,多方打探,终究不得其法,不知是何物。
但管仑并不惶急,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为了凤凰力他仿佛长久的走在暗夜里,苦苦摸索,一点点寻找线索,花了无数心血才走到今天。而今在他的努力之下,真正的凤凰血已经重新现身,已足以载入史册。
更可况就在昨日,又收到一条大好消息,令他精神振奋,久违的感到舒畅。
虽然这悦然心境之内,还掺着几分隐隐不安。
最近城里的灵系人气息越来越重,这一点连统现也知道。就连自己的掖星院里,也总是隐约流荡着若有若无的自然力痕迹。
他没有感知力,并不能真的确认这院内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用过自然力,甚至不能确定这种怀疑是否只是自己多虑,但无疑,有人已然动手,蓄势待发。
管仑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几件东西,感受着身体内无时不刻都在躁动灼烧的力量,和自己永远都暖不起来的冰冷四肢,喃喃道,也该是时候了。
果然,他终于收到了等待已久的会面邀请。
日光才刚刚让大地散出些暖气的时候,外面的仆人突然送来一份拜帖,说是城里的珠宝商何晓世家大公子,特携礼物求见。
管仑轻易是不见客的,若是平日,他就退回拜帖打发人婉拒,在旁伺候的彦始原本习惯性要让仆人出去如常回话,叫对方回去。哪知刚要说话,却看见管仑今日却反常的微微蹙眉,并没有立刻说不见,便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师父,要见么?”
“出去看看吧,”管仑突然浅浅的笑起来,“只怕我们想见,人已经走了呢。”
彦始一怔,亲自出去看,果然来客已经告辞,只留下了一个宝盒,并附上一封信。他把东西呈给管仑,心里十分好奇,不知那盒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管仑却对那个盒子毫无兴趣,直接撕开信来看,只扫了一眼,便哈哈大笑:“好啊,你终于来了。”
彦始心底一沉,他知道师父一直等的是谁,大着胆子瞥了那信一眼:
月时桥川,盼如约赴会。
宝盒和信送进掖星院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恒通当铺东院,因为蜂鸟发烧不便起身,大家一起挪到了她的屋内说话。
离枫因为去喊廖慕青过来,也错过了熙然和百里奕商定和管仑见面地点的过程,此刻还蹙着眉细思这地方是不是真的妥当。
蜂鸟也满心忧思,只是担忧的和离枫并不相同。这一脸愁容,加上原本身上不爽利就精神欠佳,熙然看着很是不忍,伸手替她抚平拧着的眉毛,道:“你不高兴什么,咱们最开始不就是为了见管仑才决定来硕系的么?都来炟赫城这么久了,还没有正式见面过呢。”
“现在情况不一样,”蜂鸟道,“你已经觉醒,明知他就是冲着你处处谋算,干嘛还特意犯险?”
“答都答应了,”熙然笑眯眯道,“还能有不去的道理?不能被他小看了护庭军队长的威名啊。”
“小熙,你明白我的意思。”蜂鸟却难得的板着脸,丝毫不见笑意,“眼下并无非要和管仑见面的必要,没有什么要紧的情报,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熙然敛起笑,凝目看着蜂鸟,片刻后握住她的手掌,道:“你明白的,这一面,非见不可。”
蜂鸟原本还深深蹙着眉,听到熙然的话后,突然一松,良久才叹口气,故意忿忿道:“罢了,真不知道你的面子值多少钱,非要搏着命去挣。”
可她心里十分明白,熙然才不是为了所谓护庭军队长的威严才必须要去见管仑一面,她真正要让管仑看见的,是作为凤凰血的尊严。
她要让管仑知道,即使因他一己私心这场祸事已经挑起,却也不会一切如他所愿;她要让管仑明白,真正的凤凰力,才不容侵犯。
哪怕此行危机四伏,熙然也一定要去见。
蜂鸟挪开眼,眼睛扫到百里奕那双满是忧伤和温柔的深眸,忽然意识到,熙然此行危险,不光是自己想得到,百里奕也绝对想得到。可他没有一句阻拦,何尝不是因为也深切明白熙然的心思呢。
他一定,早都想好了吧。
蜂鸟静默半晌,慢慢翻转手腕反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