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远特地空出一上午来等尹蔓解释,他做好了早饭,郑重其事地坐在餐厅里,双臂交叉着沉思,倘若自己接下来听到某些不喜欢的话,该做出什么反应。

沉思了半个小时,发现餐桌对面仍然空无一人。

她还没有起床。

姜鹤远看了眼时间,九点。他知道尹蔓的大致作息,昨天她睡得那么早,不至于到现在还没醒。他拨出她的电话,没打通,姜鹤远指节轻扣桌面,看来这丫头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

他又等了一阵,起身去敲她卧室的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加重了力道,听见房内传来细微的嘟囔声。

“吃饭了,尹蔓。”姜鹤远隔着门说。

石沉大海。

他又叫了两声,依然无人应答,对于她上次不辞而别的担心犹在,姜鹤远只得道:“我进来了。”

他慢慢推开门,只见尹蔓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眼睛虚开个缝,一开口嗓子又干又沙:“我难受……”

姜鹤远在她床前半蹲下,关切地问:“哪里难受?”

“不知道,”她鼻音浓重,“喉咙痛,头昏眼花的。”

尹蔓的头发汗津津地贴在脸上,皮肤通红,他将她的碎发捋到耳侧,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不出所料,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他抚了下她的头。

姜鹤远的手温凉爽淡,贴在她的额上,连印堂都清明了些,极为慰帖。她遵从着本能,在他的掌下舒服地蹭蹭。纤翘的睫毛擦过他的掌心,他被她蹭得心乱,准备出门,她却急了,抓住他不放。

尹蔓生着病,没什么力气,柔柔弱弱地拉着他,烧得一双眼水汪汪的,咕嘟咕嘟沸得人一步都走不了。

“你不管我了?”她语气极可怜。

姜鹤远稳住神:“我去拿体温计再给你测一遍。”

“万一我死了怎么了?”她忧心忡忡,就是不放手。

姜鹤远无奈:“别胡说,我马上回来。”

“……”她执着地拉着他。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撒娇的情态,明明已经走到门口的脚,被磁铁一样倒着吸回来,声调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轻柔:“三十秒。”他说,“你乖。”

尹蔓到底被劝服,默默数着数,姜鹤远退出去,立即大跨步奔到药箱,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感觉自己可能也有点烧昏了。

还好,赶在三十秒内回到她面前。

尹蔓脑子晕乎乎的,还能记得夸他:“说话算话。”

他坐在床沿给她测体温,低声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尹蔓这烧发得迅猛,三十九度五。她被邵江绑在床上冻了一夜没发烧,受他威逼折磨,与他纠缠退让,全凭着那刚劲的一口气贯穿着筋骨。逆境使人坚硬不摧,然而一旦回到安乐窝,那口气一松,便如失去了木架的纸片人,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病来如山倒,所有强撑的倔强全反噬成脆弱,后遗症来势汹汹,后知后觉地让她刮骨疗伤。尹蔓浑身发疼,忽冷忽热,干呕了好几次。姜鹤远调高了暖气,扶起她吃退烧药,她乏力地靠在他身上,喉咙肿痛:“这么烧下去会不会烧傻啊。”

她很多年没发过烧了,滋味难受得紧。

姜鹤远吩咐她把水喝下:“烧傻了正好。”

她嘀咕道:“傻了被人嫌弃。”

“谁嫌弃你?”

“你。”

他没理她毫无逻辑的冤枉,给她加了床厚被:“难受就躺好,别说话。”

尹蔓在被窝里不耐地扭动,他按住她:“忍一忍,把汗捂出来就好了。”

姜鹤远把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用酒精逐一拭过她的脖颈,手臂,肘窝,擦到手心时,他发现她的手腕上除了用刺青盖住的疤,还多了道明显是人为勒出的淤青,掺杂着细碎的血痂。他随即查看她另一只手腕,也有。之前被尹蔓用外套挡住了,他竟然没注意。

尹蔓呼吸悠绵平缓,已经睡了过去,睡颜天真恬然,与她醒时格格不入。

姜鹤远久久地凝视着她。

她生病后异常黏人,无论去哪儿她都要数秒,他只能趁她熟睡时去熬点粥和姜汤。然而刚起身,她就说了句什么。

姜鹤远不确定,凑近了倾耳细听。

她似乎还在梦中,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口齿含混地喃了一句:“外婆……”

尹蔓叫着这遥远的称呼,惶然如同迷途知返的幼童,令他的心摔在柔软的棉花里,怜惜横生,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缓解她梦中未知的忧愁。

姜鹤远将姜汤和粥定好时间,回到卧室时,只见尹蔓正用那双黑玛瑙似的瞳眸直不楞登地盯着他:“你去哪儿了?”

“给你弄点喝的。”

她无声地朝他伸出手,他走过去握住。

他们双手交握,不知不觉间,渐渐变成了十指紧扣。

尹蔓混混沌沌地又睡了,姜鹤远坐在床头,彼此的手指缠缠叠叠,密不可分。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这次回来后,他感觉她有些不一样。

姜鹤远一直坐在房里陪着她,不时测量下她的体温。冬日太阳本就落得早,等尹蔓一觉醒来,窗外业已暗了。

屋内没有开灯,她望向一旁的姜鹤远,他仰头阖眼,阴影里,下颌骨折出瘦削的线条。

她的目光顺着移到手上,两人的掌心都有润意。

这么近。

尹蔓动动手指头,姜鹤远睁开眼:“醒了?”

她点点头。

他坐得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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