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下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最好隐藏偷偷摸摸人的身影。

大明宫,长生殿。

一名身着箭袖黑衣的男子,在小心翼翼躲开外面的守卫后,便悄无声息的进了长生殿。

来到光线昏暗的内殿寝宫,他对着一名镣铐锁着手脚的男子,抱剑单膝跪地回禀道:“正如主子所料,孙太后派去的教养姑姑,果然没有认真教肖大小姐宫中的礼仪规矩。”

宫殿内,先是传来铁链碰撞时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响,而后……

那坐在床边大袖垂膝衣裳宽松的男子,缓慢的抬起头来,寝宫光线很暗,他的头发柔顺黑长垂在两颊边,遮掩去了他大半的容颜,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瞧见他那双古井无波的幽深墨眸,还有那双比女子还艳丽的绯唇,宛若花瓣双唇微微翕动,声音清冽似冷泉般溢出唇齿间道:“不用去查了,这妃……孤不纳。”

“是,主子保重。”那名男子闻言,毫无意外的抱剑行一礼,遂便低头退出了寝宫,转身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宫景曜依旧墨发披散的安静坐在床边,这是一张石床,床边四角一尺处各有一根一人合抱的石柱子,他的双手上镣铐链接着左右两旁的柱子,双脚的镣铐链接着朝外的石床腿上。

他,已被这样困锁了六年,所能活动的范围,不过一丈。

可事实却非如此,只见他手腕一动,便脱离了那对坚不可摧的玄铁镣铐,弯腰伸出那双修长白皙玉手,手指灵活的用一根金针挑开了双脚上的镣铐。

他缓缓起身,眼梢妖媚的斜上挑,闭上双眼,他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犹如白衣幽魂般在寝宫里来回的踱步走着,好似只是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深夜,清冷的寝宫里,只有一盏雁足油灯在桌上昏黄的亮着,很快便油尽灯枯熄灭了。

而漆黑的寝宫中,依旧有轻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人影也在来回晃悠着,窗外的朦胧月光洒进来,照出那抹模糊的身影,白衣黑发,竟有些鬼魅渗人。

在来回踱步将近一刻后,他顿步转头看向被月光照亮的窗户,艳绯的唇瓣微微勾起一抹笑弧,透着一抹艳冶妖魅风情,也不怪乎他会得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了。

试问,一个十分容颜只露其二的男子,便已是这般令人无限神往,如果他整张容颜曝露在人前,那又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的美?

夜色深沉,他却伫立在窗前,勾唇魅惑的发笑,似凤凰悲凄哀鸣,又似困龙不甘怒啸,回荡在宫室内,飘扬去长生殿之外,令听闻者伤心且惊惧。

而六年里,每个寂静无声的深夜,长生殿外的守卫,都会听到这样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吸引着人去侧耳倾听的魅惑笑声。

纵然长生殿的守卫每月都在轮换,可每一个离开长生殿的人,都无法忘记这抹缥缈魅惑的笑声……

当然,也有许许多多人,好奇着这位被关在长生殿的疯子太上皇,究竟长得如何美?

毕竟,对方是天下第一美男,谁不好奇他到底美成什么样儿?

可六年间,他们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拿全家性命冒险,去进入长生殿一窥天下美男的绝世风采。

而长生殿那抹魅惑的笑声还在夜月下飘荡,似要将这种悲凄愤怒渲染整个皇宫,整个长安,以至于整个天下间,让所有人陪他一起不甘怒吼,悲悲凄凄。

风,在月夜寒凛的吹,呼啸而过,把笑吹散了,夜也静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皇妃的服饰送来了。

靖西候府,幽兰苑。

这身绣工精美的大红色齐胸襦裙,在肖云滟这位干过服装设计的人看来,也是无可挑剔的,不愧是宫廷御用绣娘的手工。

大红色的齐胸襦裙,胸前是繁复的金线刺绣花纹,大袖衫的袖子很宽大,料子也很是轻软柔滑,也不知是什么料子?摸着倒是不像是丝绸之类。

精致华美的凤冠,金光闪闪,流苏遮面,宝石镶嵌,端庄大气。

嘶!这狗皇帝似乎很爱面子啊?凤冠嫁衣到佩戴的首饰无一不精,无一不名贵稀罕,让人根本挑不出刺儿来。

在试衣服与试妆容时,肖云滟心里一直忐忑的在犯嘀咕,想这狗皇帝到底是要做什么?怎么感觉这不是在为他皇叔纳妃,而是在为他皇叔娶正妻呢?

就算古代嫁娶规格她不是很懂,可她却知道,在古代嫁娶里,只有明媒正娶的正妻,才有资格穿大红色的嫁衣戴凤冠,穿鸳鸯绣鞋的。

当然,她穿的是龙凤绣鞋,不过寓意都是一样的,都是成双结对夫妻的意思。

这身做工精细的嫁衣,倒是很为合适这位肖大小姐。两名教养姑姑,也见识到了这位肖大小姐的真容,果然是个秀美可人的姑娘。

肖云滟此时端坐在梳妆台前,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多么美。为什么古人化新娘妆,总是粉敷的太厚太白?嘴唇用口脂涂的这样血红?眉毛又描的这样黛黑?还有这腮帮子上过分色重的胭脂……一照镜子,宛若看到一只红衣女鬼现人间。

“娘娘这样很美,太上皇一定会很喜欢的。”赵姑姑在宫里见过不少娘娘,就是没见过这样明眸如星的女子,真是个灵气十足的可人儿。

可惜了,竟然即将要嫁给太上皇那样又疯又病的男人,真是可惜了。

肖云滟一点都不为这夸奖而觉得高兴,她现在就想吃点东西,然后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因为从嫁衣送过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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