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月以为他想笑,却看到他眼泪掉了下来,最后终是醉倒在案一动也不动了。
谢秋水并未将话头接下,只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又满上,对月高举,“愿来生锦绣荣华,愿来生顺遂安泰,愿来生…………佳偶天成。”
楚汐月不知何时牛头马面才会出现带走自己,这一缕游魂的状态除了能旁观这世间,再无一丝多的用处,她甚至开始思考这是否只是黄粱一梦,但宫闱内的事物她看得太真切,心底的那份悲伤也太过真切,疼到她觉得如果是梦也早该疼醒了。
她后悔了,为了王景渊让自己家人承受切肤之痛,早知代价这么大,她不要爱情又何妨。
半个月后,王景渊终于醒了。
驸马公主夜宴私会,遭遇刺客,驸马保护不力公主惨死。王景渊再三向建景帝请罪,然则顾及他亦被刺客重创,所剩时日全凭天意,未再多加责罚。而刺客最后也只是被当作西岐向王小侯爷复仇所派,永宁不过当时正好与他一起才遭遇不测。
永宁公主被刺一事就此落下帷幕,世人言及此皆是哀其不幸,好好一对英雄美人,英雄壮志未酬,美人红颜薄命,可歌可叹。
可歌可叹的又岂止是他们二人。顾婉之自那以后寝食难安,神不守舍,后来竟是病倒了。她虽然是太傅嫡女,但在家中并不受宠,这病了下去被家中当作晦气人,连下人也开始嫌弃起她来。
这一病便是半年过去了,刚有些起色,当家主母就准备给她谋划亲事,好踢她这个晦气包出门。王景渊向定国侯借着冲喜的理由娶亲,也被严正拒绝,定国侯既应下建景帝赐婚即便是未能成婚,也要他为永宁公主守丧三年。
未等到春天,顾婉之便出阁了,嫁的四大世家中的李家长子李瑜,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此人却是登徒浪子,家中收养姬妾数人。
顾婉之面容姣好,新婚燕尔李瑜对她尚算宠爱有加,李府姬妾的孟浪大胆,妖媚勾魂,顾婉之哪里敌得过,成婚不足两月李瑜便厌倦了她的呆板无趣,她在李府的日子也变得难过起来。有了李瑜骨肉却被妾室陷害滑胎,加之忧思过度竟失了神智。
秋去冬来,她这游魂一做就是七番寒暑。六年前太子被废,五年前西岐进犯,边关告急,淮王与王世子苏怀雪抗敌,淮王战死沙场,苏怀雪世袭封王,四年前父皇驾崩,三皇子一派假传遗诏继位,囚禁七皇子,改国号为元庆,三年前西岐和亲协议停战,同年太子死于东岳再度与西岐交战,一年前淮王大破西岐,功高震主。
这最后一年,淮王联合相国拿出先王遗昭清君侧,元庆王被斩于殿上,淮王扶十一皇子继位,被封摄政王,随后赐死二皇子,七皇子,铲除异己,打击世家。定国侯被废,王景渊气急攻心死于病榻,顾婉之随即悬梁自尽。
楚汐月想问问这苍天,为何让她飘荡在这人世间足足七年,看尽国破家亡,还无能为力。若果她未曾要求赐婚,五年前带兵征战沙场的兴许就不会是苏怀雪而是王景渊,虽三皇子仍会继位,但至少她能亲自为父皇送终,至少她皇兄能活着,至少这江山还是他们楚家的。
这一切莫非都是缘起于她无疾而终的仓促初恋吗?
楚汐月头脑一片混沌,无法认真思考其中是非曲直,一味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愧疚。就在此时,她仿佛听到了有人唤她的名字。
“永宁公主,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