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时热血上头,冷静下来的后果就是尴尬,用言语难以形容的尴尬。

意识到自己还攥着人家的手腕,水落时江默默地松了手。

无论是山姥切国广,还是压切长谷部,她跟他们仅有的一次接触全发生在他们还处在刀剑本体的时候,那时的感觉无非是冷硬的刀鞘。

跟现在的温热感全然不同。

即便是自己亲手唤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单是他们的外表已经让她没法简单地跟刀剑联系起来,方才那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触感更是容易让人混淆。说是刀剑化身的付丧神,跟异性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她跟赤司征十郎算是一起长大的,小孩子亲密一点也正常。但自从国小毕业,男女生都有了性别意识后再亲密也都会或多或少疏远些,她又是那种“要男朋友干嘛,是钱不够砸设备还是游戏不好玩”的性格,像这样的肌肤接触还真是时隔许久的头一遭。

“山姥切君,”她没敢去看沉默地被她扯过来的山姥切,“可以……呃,把那里的椅子搬到那边,然后坐过去吗?”

裹着白布的付丧神从她旁边走过,不发一言。

在他搬椅子的空档,水落随意地丢在一边,支上她提前从家里带来的三脚架,安好相机开始对焦。

这样的氛围很不正常。

在她透过拉近的取景框看到山姥切下巴紧绷的线条时,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她本来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压抑的。

时江懊恼地想。

付丧神的力气自然比人类大许多,山姥切顺从地被她扯来而没有反抗的原因很简单——她是主,他是刀,就算内心再不愿意也会无条件地服从她所有命令。这正合了诺亚的说法,但不是她想看到的。

真是的……她在做什么啊。

“山姥切君。”

水落时江叹口气。

“如果你不想拍,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金发付丧神闻言,安静地抬起眼。

“……需要,”他终于开口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我去叫长谷部过来吗?”

水落时江:“……诶?为什么?”

她还站在相机后,取景器中,那双碧青色的眼瞳就这么突兀地撞了进来。

明明是隔着镜头的对视,时江却莫名感到了几分心虚。

“你心情不好。”

他断言道。

接下来的话又带了些迟疑,“……被像我这样的仿品揣度,应该很让人不快吧?”

“怎么会……”

时江苦笑。

“是啊,”她承认,“我心情不好。”

“机会难得,就这么聊聊吧。山姥切君不习惯镜头的话,这样能稍微适应一下?”

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水落时江说了下去。

“二十分钟前,有个家伙跟我说,无能的人类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成为有价值的才能者,他们在出生的那一瞬就已经被明确地分开了。”她讽刺地笑笑,“怎样,跟刀一样吧?”

有名的刀匠与无名的刀匠,真品与赝作,本科与仿刀。

淬火的那一刻,就是宣告一切已成定局的那一刻。

“就像是造物主圈死的范围,这之后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这个局限。我呢,跟我以为能与之一战的对手,几次都输得很彻底,事到如今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有的是不是次一等的才能,‘放弃’这两个字,说出口比我想象中轻松很多。”

“现在……”

山姥切低声说:“站在我面前的是主人。”

水落时江:“……”

哎?

“你……”她眨了下眼,“是在用我跟你说过的话安慰我吗?”

还是不完全版本的。

被识破的山姥切强忍着赧然侧过头。

所以他才说让长谷部过来,安慰人根本不是仿刀做得来的活计。

一声“谢谢”听得他一愣。

“光是说出来就感觉好受多了,能得到山姥切君的安慰真是意外之喜。”她笑道,“我想明白了,‘放弃’之类的话也不会再说了,我有自己想坚持的东西,也还想再试试。”

也许有一天,她能达到父亲的高度。

“是啊,站在山姥切君面前的是我,优点也好缺点也好,我就是我。再没有才能,为自己想拍的东西举起相机总是可以的吧?”

“山姥切君也是一个道理,透过这个镜头,我看到的只是你。”

“对吧,”她问,“‘国广的第一杰作’?”

水落时江怔住。

尽管极其微小,但确实能看到那弧度。

然后,她抓住了那个笑容。

盖瑞·温诺格兰德说,摄影师会因为当下拍摄的个人情绪,误认为那是一张好照片。

水落时江没想着反驳这位鼻祖的理论,但她抱着相机在床上翻来滚去半天,实在挑不出这张照片的半点错。

“啊啊啊啊我不管!”她嚷道,“管他什么冷静不冷静,我好久都没有自己拍了张好照片的感觉了,我就要认为它是!”

“那您就认为它是好了。”

诺亚的声音带着笑意。

“事实上,我也这么想。”

“诶,真的吗?!”

时江蓦地举高相机,“我把它传到推特上了哦?”

她实在是很满意这张照片。

选了光线最合适的地方,模特的五官出色得没话说,刚刚好的时机——虽说瓶颈感还在,但她至少找回了久违的开心。可能有一天回过头来看,终于技术有所进步的她能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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