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祝英台女扮男装之事,山长夫人虽有诧异,但更多却是欣赏。如今世事对女子苛求颇多,女子中能如英台一般,求知若渴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当初她自己也曾男装求学,她非常明白,对女子而言,为求学而踏出闺房独自去往远方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英台女扮男装来到尼山,她并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可以说心疼她。这个世道对女子而言太不公平。书院招生只招收男子。若非如此,英台又怎会出此下策。

自这一届学子入学以来,英台与山伯长期位列品状排行第一,若她为男儿,恐怕这两位便会是这一届的谢琰与马佛念了。

山长夫人想着心事,拧干了手帕,为祝英台擦了擦额角的汗。

王兰拿来干净的纱布和金疮药,解开她的衣襟,拆掉旧的纱布,看到祝英台肩上那道箭伤时,目露不忍。

山长夫人皱了皱眉,心中升腾起了些怒火,气愤道,“何人竟如此歹毒。”英台是个姑娘家,这伤如此之重,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方才拆旧纱时,牵动了伤口,这会又有鲜血渐渐渗出。对母亲的问题,王兰摇了摇头示意不知,拿了干净的纱布为祝英台清理了伤口,倒上金疮药,重新包扎好。

“狩猎大会就要开始了,学子们也会有人提前前去熟悉场地。梁公子说,他曾收到英台信件,约他前去猎场。他到之后,有人放了暗箭,是英台为他挡下了。”

可见此事并非偶然,是有人故意设计害死他们。当真恶毒。

山长夫人敛眉,凝肃地点了点头,有意看了看大门处,没有异样,才低声叮嘱王兰,“此事也不可张扬,只能暗中查察。”

英台的身份不能暴露。万一闹大牵连到她,可大事不妙。

王兰明白她的未尽之语,坐在一边,提起此事却有些头疼,“兰儿自然知道。可是……梁公子他……”

一根筋。

从中午送来英台之后,就非要闹着去找父亲,说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英台一个交代。又言书院中隐藏有如此恶人,此次伤了英台难免还有第二次,凶手一日不出,他实在安心不下云云……

若非英台伤势颇重至今昏迷不醒,梁公子要守在此处等她醒来,恐怕这会已经闹到父亲那里去了。

山长夫人知道梁山伯的脾气。此刻他友爱同窗坚持不懈的良好品质,反而令人发愁了。

“师娘……让他、进来……”

虚弱的声音在床前响起。

“英台,太好了。”山长夫人眼神一亮,见她醒来,松了口气。

祝英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看到山长夫人与王兰欲言又止的异样神色,张了张口,艰难道,“师娘、对不起。英台……不是有意瞒着你们。”

山长夫人摇了摇头,怜惜地望着她,握住她的手,“好姑娘,师娘都知道了。你放心,此事不会传出去的。”

祝英台甚为感动,露出一个笑脸,只是唇色苍白,不像平日神采飞扬的样子。“师娘,你们的话,英台都……听到了。我会劝着他,不让他去找山长。”

她如此聪慧通达,山长夫人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心疼,点头应下,“并非师娘不想尽快查到真相,只是你的身份不宜大肆张扬。”

“嗯。英台明白。”

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争执声。

“小蕙姑娘,英台现下情况如何”

“我姐姐正在为她诊治呢。”被叫做小蕙的姑娘死死挡在门前,堵住了来人去路。梁山伯探头往房内看了看,小蕙见他无离去之意,更加防备了。

梁山伯伸着脖子看,无奈小蕙挡着,他不敢逾越,担忧道,“从早上到现在,英台一直昏迷不醒。我实在放心不下。小蕙,你让我进去一下吧!我就看他一眼,确定他安然我就离开。”

小蕙白了梁山伯一眼,完全不为所动,“论起担心祝公子,我当然比你更上心。现在我姐姐已经在里面为她诊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梁山伯还愈分辩,被一惯直来直往的小慧又呛了一句,“怎么?还是说梁公子不相信我姐姐的医术吗?”

“可是……”

听到他们对话,王兰抚额,一阵头疼。

山长夫人与祝英台相视一眼,祝英台点点头,山长夫人伸手为她盖好被角,确认看不出异样,才理理自己的衣衫,坐正了对房门处扬声道:“小蕙,让他进来。”

话音未落,梁山伯已冲了进来,担忧的唤道,“英台,英台……”

王兰心中委屈己久,此刻终于忍不住刺了一句,“梁公子还不知祝公子是睡是醒就高声呼唤,万一她未醒……”

梁山伯憨憨一笑,“山伯相信兰姑娘定会妙手回春啊。"

原本还在生气的王兰,听他这样讲了一句,心中的委屈,顷刻荡然无存。

她怎么能跟一个呆子生气呢?

梁公子他根本就不知道英台的身份,他这样一个呆子,根本觉察不到她对他的喜欢。

英台心悦梁公子,梁公子又对她情深意重。二人感情甚笃,旁人又怎么插足其中呢?

英台既是女子,那么他们在一起也变得理所应当,再无阻碍。

祝英台:“山伯。”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英台。”梁山伯眼中藏着泪水,凑到床边看着她,确认她没事,心中庆幸不已。

万一英台因他出事,那他当真万死莫赎了。

山长夫人站起来,拉过王兰的手,安慰性的拍了拍,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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