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一段时间的黑暗，瞬间黑下来的时候，后座的三人都像是盲了眼，那短暂的彻底黑暗让原本安静的李遂意一时间不适应起来。
她好几次翻转，动作很轻，可因为躺在沈沉的身上，所以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身处昏暗，他的动作也放得开了，环在胸前的手松了下来，竟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攀上了李遂意稍显安分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拍，像是安抚。
她很快安分下来，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何况窗外有昏黄的路灯，她依旧能将那些剔透的水珠看得一清二楚。
可她已经完全失了刚才那枚水珠的线索，车窗上也有些饱满的水珠不堪重负滑落下来，株连了一大片。
她泄气的样子，沈沉透着窗外急驰而过却并不停止的暗光看得一清二楚。
她动了动嘴唇，越抿越深，她的眼睛随着水珠滑落了一大片的亮光，他竟看出了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皱着眉，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感到不愉快。
他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下一秒就对上了李遂意忽而转过来的眼神。
她的眼睛亮亮的，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流转，他看不懂，或者说，他从来都没看懂过她的情绪。
她松开了紧抿着的唇，动了动，沈沉下意识地挑眉，被她细微的动作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的唇又收又放，带着些微乎其微的气音，投在车内甚至都比不过大家和在一起的呼吸声，可看她的嘴形，又似乎看得出她在说“我没错。”
一字一顿，其实她表达得很清楚，连眼神都是坚定着的。
她说“我没错”。
沈沉确定自己看清楚了，他微微愣着，一时之间竟不知她是何意。
她没错，可她又对在哪里呢?那卑微的倔强从何而来，无人知晓。
她只说了一句，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目的达成，很快，就转眼就去看了窗外，一如刚才，继续做着她那些十分孩子气又莫名其妙的动作，指着窗外的水珠，继续寻找刚才被她看进眼里的那一颗。
她的倔强总是来得这么没有道理。
沈沉还陷在她的话里，那是个陷阱，让他越是深究就越深陷其中。
他以为李遂意只是在那样的家庭里养成了不折手段又孤僻的性子，不曾想她其实也难逃阴暗侵袭，病态地长大成人。
在未晚里能说出那番话做出那等疯事的人，谈何正常，她的心理疾病，或许分外严重，旁人看不清，她也自以为正常地活着。
他怒她所为，却又忍不住可怜起她这样的性格养成，但凡在正常一点的环境下成长，她都不会是如此样子。
这种为她去细细考虑的心情折磨着沈沉，他本该讨厌着她的才是，可那种心情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地模糊了起来。
他还讨厌她吗?毋庸置疑是的。
有多讨厌?他说不清，甚至在这种感情中生出了其他的旁枝末节，他也一概不知。
李遂意已经不再看他，除却瘦弱的手臂始终环绕着他紧实的腰身，不肯将他放开。
他以为他观察李遂意的行为藏匿在黑暗之中无人知晓，殊不知透过侧影他低垂而下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照得一清二楚。
他眼里有孩子气的李遂意，他失了神的样子却被江凛看在眼里。
手掌逐渐收缩，最后紧握成拳，李遂意其人，她怕是恨到心里去了。